d将自己关在小会议室里聚精会神想了两个晚上,好歹想出了办法。上次那事儿没干成,无非就是说有风险。王翠莲这水货跟自己不对付,她说有风险却不一定公允,何不问问别的律师。于是便不跟法务部打招呼,自己去不同律所找了几个律师咨询这事儿。
律师们观点大多一致,的确违法,有风险,刑法和民法里面都有相关的规定。d不以为然,他将身躯往椅子上一靠,眯着眼问“那如果我的技术世界第一,除非我自己说出来,否则没人辨识得出来呢”
律师们的观点仍然大同小异“要真是这样,那你或许暂时能逃脱法律制裁。但技术世界第一这件事,只怕很难做到。就算暂时第一,保不定别处藏着比你更厉害的人,只不过人家没出来和你比划而已。等你被辨识出来的那一天,你仍然逃脱不了法律的制裁。”
d“那就是说除非我被辨识出来,否则我不会受到制裁我如果已经是世界第一,要被辨识出来,别人想追上我,得一段时间吧或者说,只要我跑的够快,就没人能追上我”
律师们沉默了,显然这是个相当狂妄的当事人。但也有一位律师开腔了“是这样的。而且如果时间长到超出了追诉期限,基本也就不用负责任了。但这种情况只建立在你真的厉害到无人可及,而且在追溯期内无人追赶得上你,也没有人识破你的基础上。”
于是这位律师便得到了d的咨询费,留下了联系方式,说后面还会请他帮忙。
另一位触觉敏感的律师出于正义心和中的规定,不由得多问一句“您这是准备实施违法犯罪活动吗奉劝你适可而止,条条大路通罗马,无需非走窄路。”d登时勃然大怒“少污蔑我再t胡说八道,我告你诽谤破坏名誉罪”气冲冲出了门,还在前台将该律师投诉一番,方扬长而去。
回到公司,他觉得时机差不多,便开始挨个游说股东们,首先找的跟自己关系最好的那位,说他或许有办法,可解目前跟对家公司的竞争胶着态势。股东们一听,自然感兴趣,d便说,很简单,让他部门的天才黑客冠军花火,黑进对方公司服务器,让它瘫痪上几天,咱们就赢了。股东们听了,不约而同都露出吃惊的神情“你这是在开玩笑吧上次你好像也要这样干,不是说有法律风险被驳回了吗怎么又来嘁”说完要要说离开。
d不慌不忙“听我把话说完嘛这事儿,能干,我都问过律师了。王翠莲我跟你讲,就是个水货。哪有她说的那么严重。搞法律的就是放不开,但俗话说了,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一味循规蹈矩,那就只能是目前这个样子,两家都耗着钱,一点进展都没有。我都问了好几家律师了,都说可以做。不信改天我们拉个会,我把律师们请来,让他们说道说道。”
股东们没言语了。公司目前确实耗着钱,跟对方激烈角逐,但就是攻不下更大的市场。于是他们同意拉会。在一个阴晴不定的上午,大会议室的透明玻璃墙变成了雾化状态,王翠莲不在场,张超和几位股东们,d坐在会议室一边,四位衣冠整齐的律师们坐到了另一边,为首的便是收到了咨询费的那位。
律师们将自己的履历递给了股东们,先声夺人,立时令股东们不敢轻视。接着将当初在律所里跟d的交流的那些观点复述一遍,自然也讲了诸多的前提条件和免责条款,总之这件事做了又不被追究法律责任的基本条件有二,一是贵公司的技术确实很厉害,厉害到无人可及;二是贵公司的技术厉害到被对方发现的时候,时间上已经过了追诉期限。但平心而论,律所还是建议尽量寻求其他更好的解决方案,万不得已再考虑此下策。
d对最后一句有些不满意。他询问股东们有没有问题问律师,没有应答之后,便示意律师们离开。股东们商量起来,讨论来讨论去,话题的重点落到了花火的技术是否过硬这件事上。因为之前d已经放了很久的烟雾弹和催眠曲,如今说到了,便自然觉得花火是没问题的。d又极力鼓吹花火的天分和智商,并且保证他的技术不会有问题。
有股东问了“他要是不愿意呢我记得他上次”
d“放心,包在我身上。他就是想不清楚。我这次把道理讲给他听,还有不愿意的”
股东们的兴趣只在公司利益上。法律他们本就不是行家,如今听这些背景经验还挺吓人的律师们一通意见,似是而非间便信了,有风险但不至于违法犯罪,甚至几乎不用担心风险,完全可以放心实施,于是一个个便心动了。
张超也为这件事心焦不已,但他并不赞同去踩踏法律的边界。他办这家公司,本身就是做一份事业,诚实经营而已。但公司发展到今天,很多融资和股东们进来,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他一人说了就算的时候了,公司如今面临的竞争也不是当初的那种小打小闹了。如今面对这样的选择,他也跟股东们一样,又是心动,又是有点忐忑。便忍不住说道“要不再问问莲姐的意见”
d便说道“超啊,翠莲的意见,我也问过了,跟上次的一样。我就是心中有疑惑,才去外面律所问了这个专门做刑事案件、处理过类似案件的律师。翠莲做做合规,审审合同可以,但这种专项的法律事务,搁她身上,估计也是要去到处问律师的。”
“话不能这么说。”iian因为负责风险控制方面的工作,于是张超便将她喊来了。她此前一声不吭,此时听到d讲话含着贬义,便忍不住出声替王翠莲说话了“这件事能不能做,应该是由法务部来给出判断和建议的。就算是要找外部律师,也该是由法务部提出,经财务部预算通过之后再去实施,这才是做事的章法和规矩。你连招呼都不打一声,直接越过法务部和财务部,自己去外面找了律师回来也就算了,毕竟是为公司的事上心嘛。可你刚才又直接对法务总监进行人身攻击,质疑她的能力,这有点过分了吧她好不好,自有我来判断,无需你费心吧。你越俎代庖,擅越职权,现在又连踢带打,这是要干嘛呀我怎么看不明白呢”
iian公司为数不多的高级副总裁中唯一的女性,做事精干,设立诸多公司实体,运用自己所学,通过在海外设立公司等形式,实施了很多的合法避税政策,为公司省了不少钱;为人又和善明理,跟张超和几位股东的关系都很融洽。iian轻易不争抢,但也不容他人争抢。d刚才说的话,已经令她忍无可忍,加上股东们议论已经告一段落,是以出言回怼表示不满。
d再嚣张,却也知道iian的分量和地位。高级副总裁中唯一的女性,据说名校毕业,为人聪明,业务精干;加上长相不俗,气质清越,在老板和股东们中间还是很混得开的。本就得罪不得,加上自己理亏在先,顿时便换上一副笑脸说道“哎呀大美女,我说错话了,对不住,我这不是一时着急嘛,你也知道翠莲那嘴,我怕她给我呛回来,实在没办法才自己去找律师的,万般无奈呀是我不对,给你赔礼道歉啦后面还要请你走律师费的账,还请多多关照,高抬贵手。”一边说着一边抬手作揖。
iian心中冷笑。d此人内心奸诈,里外两套,她早都看清楚了。如今惹到她头上,也就是看他乖觉,又是在开会,只得罢了。她开口说道“你的账目,只管来报。只要合法合规,有凭有据,我这里都给过。可要是缺少凭证,明目不清不楚,几处对不上,我自然过不了。”
一席话说的d胖脸一红,垂着眼默默点头,不吭声了。
股东们出来打了个圆场,有的说d做事太急躁,不顾规矩,不过也是为了公司的事情,有的劝iian大度一点,让d请客赔罪,两下便表面上说和了,d也答应请iian名下的三个部门吃下午茶和水果以示赔罪。
会议结束了,股东们同意由d用技术手段“低风险地”去造成竞争公司的服务器临时性故障,为本公司赢得市场争取时间。具体技术动作由花火实施。
花火自然是一百个不愿意。d一开始跟他讲道理,讲他从律师的反应里自行推导出的那套道理“只要你技术够高超,谁能发现对你来说就是几个动作而已,对公司来说却解了燃眉之急,为什么固执己见”
花火急了“我只不过赢了一个比赛,怎么就被你逼着要去违法犯罪呢我是有点天分,但也没到可以吊打所有人的程度啊”
d“这怎么能是违法犯罪呢我刚说了,只要你技术足够好,对方在一定时间内没有发现,就没什么事,完全不用担心会违法。”
花火“我是参加比赛了也拿了冠军,可那些没参加比赛的绝世高手们未必就比我差也许对方公司里就坐着一个或好几个你说要我技术足够好,请问什么是足够好赢过所有人那是不是先得跟所有人比过才能算呢”
d苦口婆心“有点自信好不好你可是天才冠军啊我对你是有信心的你不要再妄自菲薄了,你可以的”
花火摇摇头,脸上现出苦笑“这不是自信,这是狂妄。狂妄到以为自己攻击了他人,违反了法律还可以逃避制裁,就凭自己技术足够好。d,你不要这样了好不好,不要再做这件事,也不要再逼我。”
d冷笑“我逼你不,我没有逼你。我只是在向你传达公司任务,这件事,需要你亲自完成,必须做。”
说完似觉不妥,又换上笑脸,放缓口气“只要你这事儿干的漂亮,今年的绩效,就是a”
见花火似乎不为所动,又说道“还有晋升的机会一定会有”
花火心想,这种激励,也没啥稀奇,却也是刀口舔血。他说道“所以就是事情成不成都在我一人如果我的操作被对方识别了,那就是我技术不够好,是我的问题如果对方要追究责任,那也是我的问题,因为我技术不够好,才导致被追诉,跟你们都没关系”
d脸上现出不耐烦“哎呀不要这么说嘛大家都是一个团体,什么你的我的。你要有点信心,这件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如果万一失败了你放心,有我呢,也有公司,肯定不会让你一个人承担的。”
花火看着d,以往只觉得他有点胖,但胖中自带一种喜感和可亲。如今瞧去,似乎发现他比往日更是肥腻不少,脸上的五官眼神都模糊不清,透着一种令人厌恶的黏腻感,类似于一条毒蛇缓缓在眼前蠕动。他冷静下来,面无表情的讲道“我没法保证一定会成功。就算我能做成,也逃避了追诉期限,那只能说明侥幸逃脱了,不代表这件事就是合法的,它本质上仍然是一种犯罪。”
d皱起了眉头,心想这人怎么这么死脑筋呢他正要开口继续说服,花火又说话了“最近,我看了很多法律方面的东西,也问了很多律师,几乎算半个专家了。这件事,太离谱。我不敢相信公司竟然愿意以身试法。太可怕了。”
d冷笑“别说那些没用的。我没空听你无病呻吟。这事儿,我布置给你了。你愿意做也得做,不愿意做也得做。这是工作任务,没得商量。”
花火“这事儿张超也同意”
d“那可不他要不同意,我敢做吗我敢给你布置吗”
花火心中的希望熄灭了。看来上次脱身的路子已经被堵死了。他忍不住笑了一下“是你提议的吧听说你为此不惜连法务部和财务部都得罪了,后面又给人家买下午茶和水果赔罪。真是很下功夫啊。你对咱们技术部的兄弟可都没这么好过呢。”
花火戏谑的口吻突然便激怒了d。他突然扑上前去,揪住花火的领口,近似疯狂的脸伸到花火面前,肥胖的脸上毛孔粗大可见,眼镜歪斜“你t别给我在这儿吊腰子我告诉你,这件事你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这周四之前没有做,你t就给我滚蛋什么玩意儿”
说完重重推搡一下,放开了花火。花火往后退了一步,受惊不小。此时的d,哪里还有半点人的模样,活脱脱一个魔鬼和变态的结合体,激得他心中也忍不住生出愤怒和恶念来。他忍不住问道“你是人是鬼你是被附身了吗”
d回头便凶狠的骂道“滚你妈的”
花火心中完全凉透。他的幻想彻底破灭了。此人前几十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没想到竟是这幅尊容。他知道自己被逼到了角落,无处可退,无路可走。他知道自己只剩下两个选择,要么屈从,要么离开。屈从意味着伤害他人,违法犯罪,离开意味着意味着失败,挫败,不确定,惶惶无着
忽然他心中一动,想到了一处,便又问道“你做这一切,是为了对付我吗”
d本来要离开会议室,闻言便回头,对着他白惨惨的笑着“你你也配”
花火彻底丧失了对他的敬意。他喊道“承认吧,你害怕我,忌惮我,所以才不辞辛苦要设计这一切,想弄脏我,想控制我,想让我更听话。但你越是疯狂,就越是表明你的懦弱,卑鄙,你的无耻”
d这次却没有发狂。他眯着眼看了花火一会儿,阴测测的说了这么一句话“小子,职场不是安乐窝,而是斗兽场,比的不是谁更厉害,而是谁能生存下去,能活得久。”
说完一便点着头,一边推门离开了会议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