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运气是守恒的。人类应该对于自己的肤色是黑是白心中有数,并且需要在关键时刻战胜自己的妄想。
小氪怡情,大氪伤身,强氪灰飞烟灭。
叶争流,一个昔日在双十一打折力度最大时刻都从未需要剁手的存在,竟然会因为笃信自己的运气而选择抽卡,可见不能客观地评价自己,乃是人类的通病。
心里的天使和恶魔足足拉锯了半分钟之久以后,叶争流还是没能抵抗住那股蠢蠢欲动的抽卡欲望。
在“我今天就是欧气不错”的自信之下,她对着系统页面上的“抽卡”二字点击了确定。
这次的抽卡效果是立竿见影的。
水墨色,三星卡装,桃夭。
同样的卡装,叶争流已经集齐四五个了。
叶争流“”
糟糕,欧气用完了。
算了不抽了,再抽剁手。
叶争流用自己的的经历,再次证实了玩家之间广为流传的欧气守恒定理当你觉得你特别欧的时候,那你就要开始非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叶争流手里只剩下七次抽卡机会,所以她只花费了一个单抽,并未赔出去一次十连。
叶争流庄严地把水墨色的桃夭卡装收了起来。
她在心里暗暗安慰自己没关系,此刻的非都是为了晚上的欧。
既然单抽没能出奇迹,那么今夜突袭风海城的时候,他们一定会大获全胜的
关于夜战的记录,古而有之,但它一般是作为某种“奇兵”的记录被兵法记载。
通常情况下,大多数部队都会默契地选择白日交战。如果真需要发动夜袭,一般都是冲着偷袭粮草、在对方军营放火等种种战术目的。
因为实际上,夜战是一种非常冒险的行为。
毕竟,人类在夜晚里的低视力范围,已经铭刻在了基因里。而古代又不会有什么夜视瞄准镜、热成像仪、红外夜视仪之类的发明。
古代军士,大多都是依靠鸣锣或者旗语接受指挥。晚上光线昏暗,旗语不一定看得清楚,这就相当于自废一臂。
再加上进攻方的士卒和防守方混在一起,夜里很容易看错,有时候自己人都被稀里糊涂地砍了。
叶争流提出夜战的建议,还能算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至于向烽当真敢答应,那可就是艺高人胆大了。
夜晚,向烽点齐精兵一万五,其中骑兵五千,连夜往风海城奔驰而去。
他和叶争流带领大部队在后,三百兵卒率先一步冲在前面。叶争流见了,悉心同向烽请教“这是打头的探路兵和传令兵”
“有十四个是。”向烽言简意赅地总结道“剩下的人会兵分两路,提前截住从天海城到风海城的两条小路。”
他生性冷淡,不爱多言。即使提到的是自己最为娴熟擅长的兵法,也不像是大多数人那样,一说起自己喜欢的东西就滔滔不绝。
叶争流此前跟向烽相处过一阵,非常熟悉他的秉性。
她知道,想要和向烽打交道,那就要多想多问,同时尽量别和他讨价还价,这位大师兄的脾气比钢筋还直。
因此,向烽的这个回答虽然解释得不够清楚,但叶争流先在自己的大脑里把“天海城”和“风海城”两个关键词转了一转,便自己想通了。
她恍然道“师兄是怕经过天海城的时候,天海城主派人报信。”
向烽微微颔首。
风海城昨夜发动四万大军来包向烽的饺子,他们派出了这么多士卒,怎么可能不走大道。
天海城才是夹在三城中的那段夹心,无论沧海和风海二城想要对彼此干点什么,都一定要途径天海城,因此瞒不过他的动静。
然而天海城却没有报知向烽。
诚然,他们倒也没有派人加入风海城,跟着一起对向烽落井下石。
但这未必是出于同盟之间的良心,更有可能是在等着捡漏。
说白了,解凤惜一出事,大家都想趁机从沧海城身上撕下一块肉去。
三城之间稳固了五年的同盟关系,很有可能已经变成了二比二,即风海和天海实际上的同盟关系,以及天海和沧海名义上的同盟关系。
这事换个角度来看,就和三人宿舍总共开了三个qq小群差不多。具有一种意味深长的险恶含义。
所以,向烽提前派人截住两城之间的小道。
他是在预防天海城给风海城通风报信。
至于大路
大路不用拦,因为大路黑甲营正在走。
再过三十里地,所有骑兵都要滚鞍下马,用之前准备好的软布为马匹包蹄。
这种方法虽然不能完全吸收杂音,但也能防备对手隔着里地就知道他们来偷营了。
叶争流把这话翻译一下,那就是悄悄地进村,打枪的不要。
她跨着一批枣红色的高大健马,与向烽并肩而行。向烽一路上都未曾开口,直到下马给坐骑裹住四蹄的时候,才提醒叶争流。
“手法不对。”
他虽是一营主将,做起这种活计却是干脆利落,甚至不用身边亲兵代办。
三两下给自己的爱骑缠好了蹄子,向烽就来帮叶争流的忙。
大概是先前给叶争流传授功夫的惯性记忆还在,借着一点月光,向烽微微放缓了手中动作,把那个三绕两扣的特定布结展示给叶争流看。
“照你之前的方式,跑上里路,布条就容易丢。蹄声响得厉害,他们会提前发现影踪。”
叶争流表示虚心受教。
再一抬头,看见向烽已经被刷洗得闪闪发亮的银甲,她心头不由升起一丝戏谑之意。
叶争流笑言道“等到大军冲进营里,马蹄声混成一团,我这点声音就没有妨碍了。倒是大师兄这身打扮,就是杀进大营,对面的人哪怕衣服都没穿好呢,也知道要先看你一眼啊。”
向烽放下健马的后足,站起身来。他身材颀长,又着一身雪银般的钢甲,望之便觉难以亲近,再靠近些,更是要让人怀疑自己会被他的锋芒割伤。
他的语气不动如山,只有口吻的尾音里,勾带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傲然。
“正是要让他们看见。”
临近沧海城之际,向烽把兵马分为两股。
其中一小股去风海城东南西北四方门口试探。这五千人里包含三百卡者,倘若守卫不够森严,他们便会借助工具和卡力攀爬城墙,自内而外地打开风海城的大门。
倘若风海城戒备足够严密,那他们就先挑选一处最为薄弱的大门展开攻击,诱引城内兵卒调动。
等兵力都集中到一侧城门以后,向烽正好破营而归,攻打其余城门。
而剩下的一万大军,则由向烽亲自带领,其中包括全部的五千骑兵。他们中途马不停蹄,直取风海城位于城外驻地的蓄兵大营。
至于叶争流,她跟着向烽。
其实以她的实力,虽然只接触过军营中的基本训练,但无论随哪支队伍出发都不算埋没。
但在经过商议以后,无论是叶争流本人,还是向烽,都一致决定让她加入偷袭大营的队伍里。
不仅因为这边的战局会更吃紧,更难缠,所以需要一个高手支援。
更是因为,叶争流新抽到的卡牌,在此行的战术中更被需要。
月挂中天,风海城大营外戍守的小卒掩住嘴巴,打了一个哈欠,眼里的神色很是黯然。
昨晚刚刚吃了败仗,营中一片愁云惨淡,伤病营里的动静哀哀地叫了一个白天。带兵去的三位将军,一个死在沧海城的向将军手下,另一个刚刚回来就被摘了头缨。
只有最后一个,因为和城主沾亲带故,不但没有受到惩罚,今晚的议事小兵还看他进了主帐。
刚刚打了这么一场败仗,营内的气氛当真死寂得可怕。
虽然城主那边还没有怪罪下来,但营里的气氛已经十分不安。
特别是城里格外调进去了一批兵士,这就更让城外的大营对于沧海城的动静神经紧张。
将军们害怕今晚会有夜袭,所以加紧了对于粮草的看守,还在营地中打亮了比往日多上一倍的火把。
小兵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圆圆的一轮,照得大地晶亮。
应该没事吧他有点不确定地想着听说一般偷袭的队伍,都不会在这么亮的晚上来哩。
随着时辰一刻一刻地过去,最黑暗、也是困意最为浓倦的四更天终于来临。
昨夜一场大战,许多士兵心里惦记,前半夜翻来覆去,始终没能睡好。
生生熬到四更天,大家精神上的恐惧和对于未知和不确定的防范,终于抵不过肉体上的疲倦。
整座大营都沉静下来,只有火焰偶尔爆开一颗噼啪的火星,成为风声、草声、蝉鸣声之外的最大动静。
忽然之间,一声巨大的爆裂之音,如雷火,似流星,猛然地打破了这个夜晚难得的寂静
原本正昏昏欲睡的小兵猛然站直。他一个激灵,朝着那巨大爆破声响的方向看去,下一秒钟整个人都几乎跳起来。
不,不是将军们预料中的粮仓,那边儿是
一时之间,四下都有士兵敲击锣鼓的警示之声,尖锐的钹音响彻整个营地,放哨的士兵高声警示道“遇袭遇袭”
然而除了最纯粹的“遇袭”声之外,还有更多杂乱的、惊恐的、一听就让人心生慌乱的声音大叫道
“天上的星星掉下来了”
“天罚了”
我们背弃联盟,是老天发怒了”
在混乱的警示声中,却有更多的活物比这些士卒先一步地喷着响鼻,狂乱地在营地中奔涌而出
守在营门口的小兵猛地连敲三下警示铜锣,这才提起力气大喊道“来人啊骁骑营,不,马厩马厩遇袭了”
和风海城大营预料的不同,向烽没有派人来烧他们的粮草。
烧粮草有什么用,大营旁边就是风海城。
非得是某个或者某几个极其平庸、平庸到连包围战都能被打没一半人的草包,才只会留心粮仓的动静。
以前两军交战夜袭烧粮,一来是为了断绝敌军打持久战的后路,二来是因为粮草好烧,三来则是为了打击士气。
但现在风海城的士气自己就已经跌入谷底,不用特意打击。
大营距离城池只有三十里地,向烽就是特意把他们的粮烧了,也断绝不了这几万士卒的主要口粮他们随时可以派人回程再取。
至于最后的好烧一条,这个也不必刻意强求。火一旦给点着了,借着风势,烧什么都特别好烧。
所以他选定的偷袭地点,乃是风海城大营的后方,骁骑营的大马厩。
今夜和叶争流一起出动的,除了煽动气氛的“嘴巴”,观察敌情的“耳朵”之外,就是能够融入夜色的“夜枭”。
按照向烽的原计划,是要先把骁骑营的马厩打开,然后在“耳朵”的掩护下,让夜枭进去放一把火。
在放火的同时,它们自然不会忘记把那些受到惊吓的疯马一股脑地放出来。
“嘴巴”则立刻高声跟上,散布关于遇袭的种种消息,让混乱在大营中扩散开来。
向烽率大军停留在六里地之外,只要看到大营举火,当即趁势全军压上。
到时候黑甲营有马,而风海城大营都是步卒。黑甲营有备而来,风海城因为睡梦被打断而正显慌乱。
如此一来,他们不但占据了骑兵对步兵的绝对优势,同时还不容易犯一般夜袭时误杀同军的错误有马的是沧海城,没马的是风海城,好区分的很。
至于沧海城的步卒他们只凭两条腿,所以会比骑兵晚上一步。等他们赶来时,骑兵多半已经杀透大营,他们是冲进来补刀的。
叶争流听了这个计划以后,只提出了一点意见。
她问向烽“军马一般经过特殊训练,不是所有的军马都会怕火怕声,这个怎么办”
向烽冷静答道“只要烧着了它们的尾巴,它们就会怕了。”
叶争流“”
叶争流佩服。
不过,鉴于泼火油、烧马尾的效率比较低下,叶争流直接提出了另一个替代方式。
她说“不如,让我来吧”
于是当天夜里,依旧是“嘴巴”“耳朵”和“夜枭”们潜入敌营。
和最初计划不同的是,在和他们一起入营的人里,还包括了沧海城继任的新任城主。
城主的存在实在为“夜枭”们省了许多事。
新城主手持一柄烟凤翎,削铁如泥,马厩铁锁碰之即断。“夜枭“们抓紧时间,冲进每间大马厩,去给马儿身上
泼油。
在紧张急促的气氛之下,大家的任务都完成的井然有序。叶争流挨个断锁,“夜枭”们分头泼油,不到一炷香的工夫,十几人摸黑撤出马厩。
直到这里为止,这还尚且是一个平静的夜晚。
然而下一秒钟,在几人撤出几百米后,抢在被巡夜的士兵发现以前,叶争流猛地抬起了手
大炮开兮轰他娘发动
上一次叶争流使用这个技能,并没有炸掉从影的老娘。
但她这次运用这个技能,却是货真价实地把风海城大营的马给炸了。
就算是军马经过训练,耐声、不怕火。但大炮这种存在,连人都会害怕,若是要求马儿不怕,那可真是强马所难。
在巨大的强光、震耳欲聋的炮声里感到恐惧,那是每一个生命求生的本能。
碎裂的弹片朝四周迸溅,深深钉进马匹的后背和肚腹。除此之外,火药爆炸时飞溅的硫磺与蒸腾的高温,也不出意外地点着了这些马匹身上洒落的火油。
油是何等易燃的东西,碰到一点就着上一片。
刹那之间,大半个马厩里的军马都发了狂。这些曾经被制伏在人类的皮鞭与胯下的坐骑,一改从前的温顺和驯服。
它们狂野地挣扎出栏,带着身上熊熊燃起的火焰,甩开鞍鞯和辔头,在剧痛中疯狂地一头扎进了风海城的大营。
马匹朝四面八方奔跑而去,发了疯的马非力士不能控制,至于着了火的马,就更是难以驯服。
它们身上的火焰沾染上士兵们的营帐、又一头撞倒营地里的火把,将出帐查看情况的士卒暴躁地踏死蹄下
马匹们疯了
士兵们乱了
大营安静而严肃的秩序被打破了
连天的火焰,像是一颗一颗地上的橘色星星,混乱而无序地在风海城的大营中点起来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如果只有这一匹匹着了火的疯马在营中奔跑,这混乱的局面还能够被重新控制需要几个将领当机立断地出来主持局面,再紧急调动右营里受到影响较小的士兵。
然而,向烽派来了“嘴巴”。
黑甲营中的“嘴巴”,都是嗓音洪亮、穿透性强、极善煽动的那类士卒。
按照之前向烽和叶争流商量好的,对于叶争流那把小半个营地都从睡梦中震醒的一炮,他们直接将其定性为“天罚”和“星星掉下来了”。
这个说法无疑很土,很愚昧。
但它非常可信。
即使上层的将领和博学之士只要一听,就知道今夜必然是卡者作祟。
然而他们没有办法。
在这个世界中,关于卡者和卡牌,并不是和“春播夏长,秋收冬藏”一样广泛传播的知识。
叶争流当了三年流民,都不知道这档子事,可见主流思想所提倡的愚民政策,还是做得很到位的。
士兵也是普通百姓出身,有些还是流民收编,哪里能知道什么卡者不卡者。
再加上半夜突然遇到惊雷炸响、疯马袭营,众人都处于六神无主之际。
这时候只要给他们一个有理有据、听起来在他们朴素世界观之中可以逻辑自洽的解释,就能把人直接带着跑。
别说“天罚”,就是说“天神下凡”,他们没准都信。
风海城大营在混乱中直接炸成一片,营中乱窜的军马曾经是他们的骑兵最好的伙伴,如今却只等同于四只无情的铁蹄。
一时之间、火焰声、哀叫声、哭喊声、别有用心的呼喊声、刺耳的锣鼓声、马儿的嘶叫声、小队长竭力维持秩序的号令声
几十上百种声音混合在一起,与静默的圆月之下,共同谱响了来自战争的残忍悲歌。
而叶争流则和功成身退的“夜枭”一同后撤,“嘴巴”们依旧留在营中,“耳朵”则作为搭档和他们共同配合。
叶争流砍翻一个意欲阻拦的士兵,从他身上匆匆跨过。
她临走前回了一下头,只见一个“嘴巴”刚刚死了搭档的“耳朵”。他没有留心背后动静,直接被一个披甲的将官一刀斩去了头颅。
在旁边燃起的营帐之下,“嘴巴”临终前的表情被照映得无比清晰,他至死都在奋力呼喊,腔中的热血高高喷起了一丈又多。
这就是战争
叶争流转过头去,脸上的神色又严肃了一分,却始终不曾放慢脚步。
终于,一行人于接到信号的黑甲骑兵在中途回合。向烽身旁并驾而奔的,便是叶争流那匹刚刚熟悉的健马。
她刚刚脚尖一点,翻身上马,就见斜下里伸出一只手来,是向烽轻勒了一下自己和叶争流的马缰。
此时,他们距离大营只有千米之遥,大营的乱声已经穿透夜空,在寂静的月色下声声可闻。
向烽无需眼睛,也能判断出那一边的乱象。
他拉着叶争流的马,一同往旁边避了避,言简意赅地对她说道“请城主调转马头,前往风海城下主持大局,我随后就来。”
之前的任务他交给叶争流做,现在到了收割的时候,反而要把叶争流支开。
叶争流不至于觉得大师兄是在抢功,她冰雪聪明,稍一动脑就领会了向烽的意思。
“师兄是在劝我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了”
“不是。”向烽垂下目光,看了看她胯下新配的战马一眼,听语气已经在竭尽所能地做到委婉“城主还记得一个月前,送别时的事吗”
叶争流“”
这还能不记得的吗
当时向烽嫌弃她的马术嫌弃到愿意自我牺牲,他十分诚恳地告诉叶争流,让她在外面别说自己是师父教的,要是非得自报家门,就说她一直都是由向烽代教的。
当时叶争流的心情,就和现在一样五味杂陈。
现如今,可能是意识到自己先前的说话方式不太对,也可能是觉得应该对城主抱有应有的尊重。
向烽尽可能地让自己的话听起来不像嫌弃。
他说“大营那边已经比较乱了,所以不能再乱了”
叶争流“”
叶争流“”
叶争流“”
草一种植物,这就是嫌弃
快别说话了,大师兄。
你不说话比说话招人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