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难过,唐昭看着想把自己整个人藏到碗后面的阿九想到。
弄哭阿九的分明就是那群丧心病狂的叛军,唐昭看着阿九难过的样子心想,于是用过饭后,唐昭并没有在将军府久留,而是直接回去完成自己未竟之事。
有了阿九的线索,唐昭这一回抓住了狡猾的叛军们的蛛丝马迹,并一路摸索到了叛军的老巢。
城东三十里外的山中,大部分的叛军都已经缴械投降,但仍有几个人仍在嘴硬完全不把唐昭放在眼里。
“朝廷的走狗,你听好了,就算你剿灭了我们,我们还有千千万万的兄弟们会再站出来,直到彻底灭了这个鱼肉百姓的朝廷!”被抓住的叛军大声喊道。
唐昭对叛军对他的称呼适应良好,暂时也对拯救苍生没有什么兴趣,所以他全然无事了群情激昂的俘虏们。
“将军,属下在叛军首领的居所,发现了这个。”搜集东西的士兵向他呈上一份文书。
唐昭不甚在意的打开,然而那上面的内容让他心惊肉跳。
文书上分门别类的写着各地方守军的兵力与粮草供应情况、京中各官员府中的阴私以及异瞳者在大衍各地的分布,而他所知晓的内容与文书上的内容能吻合个**成,但若这区区几千人的叛军真有查遍大衍的本事,怎么会就这么容易被他抓到?
“你在哪里找到的这份文书?”
“是方才被生擒的叛军首领想要偷偷烧毁文书,被属下发现。”士兵回答道。
“叛军首领人在何处?将他带来。”
很快垂头耸眼的叛军首领在一左一右两个大衍士兵的控制下被带到了唐昭面前。
“你若说出文书来历,我可放你一条生路。”
“呸,朝廷的走狗,谁知道你会不会说话算数。”叛军首领完全没有与唐昭正常交谈的意思,神情中充满了抗拒,他的眼中含着居高临下的鄙夷,仿佛此刻被束缚为囚的他掌握着某种不可言说的秘密。
但唐昭只是轻声笑了一下,他看了看那两名一无所知的士兵,张口说道:“文书上所提及之事,如非有朝中内应,根本不可能记述如此详细,在下的眼睛还没有瞎到分不清原委的程度。”
“所以说,起义军自诩替天行道,不同样为朝廷走狗所驱使?”
这是叛军首领心里的一根刺,从屈服于朝中的某人开始便一直卡在他的嗓子眼里上不去下不来,在无人时翻涌出隐秘的钝痛,就这样被一直所敌视之人指出,一时之间心神巨震。
“你若将驱使之人交代出来,我愿为阁下除去那辱没义士之人。”唐昭见那首领心防失守,便乘胜追击地说道。
“那文书是……”叛军首领说话时,周围的士兵连带着唐昭都竖起耳朵全身关注,然而他却刻意拉长了声音,并趁着压制他的士兵松懈刹那,用肩膀撞向了对方暂时挣脱出来。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在叛军首领挣脱开士兵的压制时,却被长剑从背后一剑穿心。
墨离顺手舞了个剑花,甩去了沾染到剑身上的血痕,他看向唐昭没有出声,但那眼神却是在分明在询问着,你在做什么?
唐昭叹了口气,将文书收到怀中,军中有内应,所以叛军能掌握军队的动向,而这文书又证明了朝中也有内应,所以这文书也是不能够呈上去的,不然指不定在哪一级就被扣下篡改了。
“无事,叛军首领企图逃跑,被墨离一剑穿心。”
阿九在将军府中苦等了数日,她没敢往别处去,只是如往常在府中翻看那些堆积如山的典籍,借此消磨时光,祈祷着下一刻便得到唐昭凯旋的消息。
“阿九姑娘,”将军府的仆人隔着门对她说道:“将军回来了。”
阿九将书籍放下,飞似的往将军府前厅跑去。
“恩人,你回来了,可有受伤?找到桃儿了吗?”阿九连珠炮似的问询着,数日的等待、好友的生死不明近乎磨去了所有的耐心,那可是为了她才深陷险境的友人。
唐昭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找到了桃儿姑娘,只是她的情况不大好,我府上没有丫鬟,还得麻烦你与月娆照顾一下她了。”
阿九从唐昭的沉默中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东西,但她在自己的心中安慰着自己,既然恩人都说带回来了桃儿,那至少桃儿是活着的,只要活着就会有希望。
桃儿被安置在了她原来居住的房间,阿九打开门的时候,就看见桃儿整个人被卷成了个豆腐卷,连脸都被捂了个严实,略显古怪的气味在房间中蔓延。
桃儿会闷坏的,她在心里悄悄指责了一下粗心的下人,便走上前先将桃儿的脸露出来。
然而越靠近那个略显可笑的豆腐卷,阿九的心跳速度便越快了起来,她的指尖都开始颤抖,直到将被子掀开,她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手指探到桃儿的鼻下,感觉到极浅淡的气流时,才算松了口气。
这时候她才注意到桃儿面部的惨状。
桃儿的脸上原本就有一道极为显眼的伤疤,那疤痕的颜色与皮肤完全不同,上面覆盖着褶皱而扭曲的透明薄膜,从耳边起像是长在不见天日的森林中的藤蔓,一路蜿蜒着爬过了脸颊,穿过了右眼,而现在她的左脸被人恶意地刻下了一道与那疤痕相似的血痕,血液尚未完全凝固,红色与黑色的血沫交织在一起。
阿九凑得更近了些,便能注意到在仆人草率处理下被遗漏在发间以及唇角的某种古怪而粘稠的液体,她不清楚那是什么,但本能觉得应该是某种脏东西。
将军府的仆人们早把热水准备完毕,于是阿九便用帕子沾上温热的水,一点一点擦拭着桃儿的脸,小心翼翼地避开没有完全结痂的伤口,将污渍全部擦去。
面部很快就清理完毕,阿九将豆腐卷彻底的打开,想要借着为桃儿清理身躯。
更加浓烈的气味冲阿九的鼻腔,那味道掺杂着血腥气但更多却是某种更令人反胃的味道,她有些形容不上来,不过那包裹着桃儿的被子上也沾染了浑浊而黏腻的液体,像是脓包破裂后流出的一般,阿九皱了皱眉头,将那被子扔掉了。
阿九小心地在挑开长到了伤口中的布条,有些已经结痂的地方又崩裂开来,引得桃儿口中渗出嘶哑的痛呼。
“不……”
阿九听到沙哑的声音一愣,手直接握上了桃儿仍存伤痕的手腕,她要看看桃儿的身体到底不妙到了什么程度。
“阿九姑娘。”正在阿九专心诊脉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女子的呼唤声,当然这声音并不来自于月娆而是某位她没有见过的陌生女性。
那女子约莫四十来岁,看上去只是位平平无奇的妇人,只见她自来熟地推开了房门,身后还跟随着好几个婢女仆妇,也将正在诊脉的阿九推开,带着一点看女儿般的慈祥说道:“将军说您与月娆姑娘是府上的客人,这样的事还是由像奴婢这般的仆妇来做。”
阿九蹙紧了眉,说道:“我在将军府待了这么些时日,怎么没见过你?”
那妇人笑了一声,解释道:“奴婢等是平南侯府的仆人,姑娘您当然没见过。”
阿九将信将疑地离开了桃儿的房间,她方才虽未完全把清脉象,但那虚弱之状是肯定错不了的,她要为桃儿开些滋补的药,补回伤痕累累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