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曦嫁过去的日子订在三日之后,那不是什么黄道吉日,只是金老爷说了给言曦三天的时间准备,来当他的第十三房小妾。
不过言曦的家中,为了供养这一群被抛弃的孩子们已然是家徒四壁,所以她唯一需要准备的是一身嫁衣。
可是,这样的情况,她又怎么会精心的准备一身火红的嫁衣?于是言曦就只是买一匹在普通不过的红布,自己动手草草地编织了一件红衣。
孩子们看上去都有些难过,女子若是出嫁为妇,便轻易不得回家探望,这是这个时代的铁一般的规定,极少有人能够反抗,言曦自然夜不例外。
所以她叮嘱着年纪最大的小翟和小航,说道:“以后你们就是这个家的当家人了,一定药照顾好弟弟妹妹。”
两个小孩儿哭着答应着,其他的孩子因为年纪尚幼,不明白哭的缘由,但却仍是受到了悲伤气氛的感染,一个接一个的哭了起来。
墨离听着很是心烦。
但是,他看见像阿九与孟蒙那样饱含这热情的人,也跟着落泪,便明白了,大约只是因为他见过在更苦难而无法追回的梦魇中也有那样的一群孩子,而那些孩子还在咬牙活下去,便对这些哭泣的人有些恨铁不成钢罢了。
有人欢喜有人忧,几家欢喜几家愁,言曦家这边低落阴郁到了极点,但是在鹿回镇正中,金府中的金老爷却是笑得春风得意。
他甚至给金府的门口挂上了大红灯笼,张贴这大大的双喜字,喜气洋洋的气氛在这里酝酿,镇中依附着金老爷的产业而活的人个个都喜笑颜开地恭喜着。
“恭喜金老爷抱得美人归。”
这样的祝贺声一声接着一声,金老爷的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
三天的时间很短,只是一眨眼就过去了,三天的时间很长,对于金老爷与言曦都是这样。
到嫁娶的这个日子,从金府来了一顶红色的小轿子,有些低调的花纹印在上面,却还是极为普通,这轿子之前已经承载过整整十二个人,骄子的帘子上还印着些血迹。
言曦听说过关于血迹的故事,那是金老爷纳得第六房小妾,那个小妾抵死不从,于是便血溅了当场,而从那之后,金老爷要纳妾是就又多了一番说辞。
“本老爷从不纳不心甘情愿的妾。”
听起来讽刺极了。
阿九目送着承载言曦的小骄走远,对着自己的两位同伴说道:“我们跟上去看看吧。”
她实在想多照顾言曦一些,可是现实都条件着实不允许她这样做,她还要找到唐昭的下落,还要找到自己母亲的下落,她无法在鹿回镇久留。
言曦家到鹿回镇的距离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在正午的时分,红色都小骄已经行驶到鹿回镇的边缘地带。
“停,听一下,那是什么声音?”墨离止住了脚下前进的步伐,将还在往前冲的孟蒙与阿九提溜了回来,隐藏在林间的灌木丛中。
“什么人!”这是放下轿子,四处张望的家丁们。
只是清风吹过,刚才的动静好像不过一场幻觉。
不想疑神疑鬼,只想赶快干完活拿钱的家丁们没有深究异响的来源,热闹的迎亲队伍遮住了越来越响的马蹄声。
“是军队中的骑兵,”墨离思索着说道,“只是不知道是我军的骑兵还是蛮族的部队,是路过此城,还是专为毁灭而来。”
“那我们就先去城中躲避,”阿九建议道,“言姐姐的家与鹿回镇相去甚远,坐落在荒郊野岭,就算是敌方的军队寻找补给,也该是要前往鹿回镇,我们的人数少,机动性强,还可以顺便看着情况,静观其变。”
墨离赞同了阿九的话,于是一行三人继续往鹿回镇中走去。
镇上,金府门口,金老爷站在那里,胸前别了一朵大红花,象征着他是今天的新郎,那神情喜上眉梢得意的不行。
不一会儿,红色的小骄与迎亲的乐曲声越发明显,直至出现在金府门前,言曦被媒婆从轿子上扶了下来,红色的盖头盖在她的头上,让人看不清她的神情思绪。
鹿回镇的婚俗并不讲究,一来,偏远小镇没有那么多的东西可以用来讲究,二来,耳目闭塞的人们也无从知道婚宴该有的模样倒底是什么。
所以金老爷就这样从媒婆的手中接过了言曦的手,一路走到了金府的大堂。
大堂是宴请宾客的地方,只是纳妾却是不需要拜天地拜高堂,金老爷只是想向从各处来的宾客炫耀,他新得的美人。
红盖头掀开,言曦低垂着眉眼,脸上没有一点笑模样,但殷红的胭脂与敷上的铅粉,仍让她显得艳丽无双。
金老爷看着宾客们惊艳的神情,显得十分满意。
言曦被下人引去了金府后院,而金老爷端起酒杯,正准备大说特说他自己的魅力。
然而迎亲的音乐渐渐消去,那一直被乐声埋藏的声响渐渐显露出来。
那是刀枪相击的嗡鸣,是人们痛苦而绝望的哀嚎,是一声声的“救命”。
金老爷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他听着外头嘈杂的声音,心想是哪个不长眼的在他的好日子里捣乱?他正要吩咐着护卫去驱赶人群,却听有人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
那人他认得,那不是别人正是他的手下赖老二。
只是他的模样现在看上去可不大好,他仿佛是从血池泡过似的,大股大股的血液顺着被砍断的臂膀流出,他的脸色迅速变得苍白想,他的嘴一张一合看上去想要说些什么,可是一开口,就有些脏器的碎片混合着血液从口中吐出。
终于,他没能走到金老爷身前就倒在了地上,再也起不来了。
“啊!”
宾客群里响起了异常刺耳的叫声,像极了指甲划过玻璃的声响,他们甚至都不再顾及这是金老爷的喜宴争先恐后地想从这里离开。
“这是怎么了!”
人们呐喊着,可是没有人能给他们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