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昭的话还是有那么两分的道理的,只是阿九心怀着愤恨,所以才会心灰意冷地想要转身就走。
“好,我会再与你一同回到京城,之后我们便分道扬镳。”阿九还是不肯软下来态度,于是就只是放了句狠话。
唐昭暗自松了口气,从各个方面来讲,他都不希望阿九离开他,只是他同样也希望到时候回京之时,别再有不开眼的东西在阿九的面前提起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了。
毕竟他之前就没有想到,他不过是随手找出了从前一副昭烈公主的画像,就让阿九如此灰心。
他暗自呸了一口,心说那女人果然晦气,说罢他便回到了营帐找出了那副画像放火烧掉了。
火光带来无与伦比的光与热,他看着那光,低语着:“你看见了吗?就连天上照亮世界的太阳都是会消失的,你就更不可能永恒的高高在上了。”
四下无人,没有人听到那如同毒蛇一般的恶意。
三日后,紫霖城西的漓水之前,大衍与蛮族两军对阵,蛮族不善水性,易或者由于物资:补给被断,被大衍所在的部队打的落花流水,就算仍有强硬分子做着至少也要杀一个垫背的事情,也阻挡不了蛮族已定败势。
而后,大衍的军队乘胜追击,再度将蛮族赶到了边关之北,然,蛮族所经之地,寸草不生,一人不留,全部化作荒芜的空城,时人有传言道:“北蛮者,喜食人骨血也。”
同时,唐昭的声望积攒到了最高,在其与其率领的部队在镇压其他地方因为蛮族入侵而兴起的叛乱时,均受到了各地百姓的夹道欢迎,比之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边境,唐昭完成了玄帝旨意,带领士兵镇压了所有叛乱,驱逐了异族入侵,但消息的传达需要时间,于是唐昭便带人暂时在边境驻守。
阿九静静地站在中军帐前,犹豫这究竟要不要进去与唐昭说些事情。
便听营帐中传来走向她的脚步声,只见唐昭有些憔悴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对着阿九露出了真情实感的笑容,说道:“阿九,你终于愿意见我了。”
阿九下意识便把提着的饭菜收到了身后,头别向了一边,嘴硬地说道:“谁想看你?”
不过唐昭已经眼尖地看到了阿九藏在她身后的东西,于是他便自顾自的拿了过来,说道:“你有事找我,何必在门口踌躇?”
说着唐昭拿着东西,拉着阿九进了营帐之中。
阿九抿着唇,看着唐昭期望的眼神,终于还是说道:“你不觉得不大对吗?”
“什么不大对?”
“我看见他们如同蛮族的士兵一般,对那些在城池中幸存下来的百姓烧杀掠夺。”阿九轻声说道,她曾经也偷偷的去过战场之上,帮助大衍的军队,不过,蛮族已如丧家之犬,其实已经无需鼓振士气,所以那一场战役几乎在一柱香内就结束了。
但是,令阿九震惊的却是之后的事情,那些大衍的士兵,她的同族,就像是疯魔了一般,飞似的冲向各个破败的屋子,试图搜刮出财富,偶尔发现了活着的同胞阻碍他们,也一如蛮族士兵一般杀掉了事。
阿九不明白,他们分明是正义之师,为什么要做出这样不正义的事情?
唐昭却是莫名其妙,他道:“古往今来,无论是哪一朝哪一代,军队便都是如此,你若不让他们获取些财物,凭什么让他们为你卖命?”
“可是,军队的存在是为了保家卫国,这样的做法,与那些叛乱之人,与那些蛮族又有什么区别?”阿九说道。
“但这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东西,不然,阿九你以为军队该是什么样子的?”唐昭真实好奇地问着。
“该是令行禁止,该是心怀某种信念,该是真真正正的为了天下黎民苍生。”
“你哪里产生的这种奇怪的想法?”唐昭十分珍惜这次与阿九的交谈,于是连重话都不肯多说半句,“军为国之利器,是穿梭在腥风血雨,是要他们赌上性命的,他们也是在拿自己本应该得到,不然就凭玄帝那抠门的军饷,我拿什么犒赏三军?”
唐昭说着说着,就又想起玄帝的行为,心里又是一阵火大。
“可我总觉得,那样的军队是存在的,也许过去不曾有,但未来一定会有。”阿九不知缘何生出了一种莫名的信念。
唐昭定定地看着阿九,他几乎能感受到犹如实质一般的气势,到不是别的,而是纯然向往着美好的感觉。
他忽然觉得,或许他做不到阿九口中的那般模样,但至少,他可以更改些做法,让此处可见的现实,更接近阿九的理想。
永和二十一年初秋,大将军唐昭改制,至此唐家军初具其魂,后人曰:“衍之军,兴自此也。”
边境与京城相距甚远,若要行军需至少数月,不过传信的人跑死了八匹快马,终于是赶在五日之内,将唐昭大获全胜的消息呈到了玄帝案上。
“唐大将军大获全胜,乃有功之臣,朕怎能让大将军继续居于边境苦寒之地?传令下去,犒赏三军,召唐大将军及其副将墨离回京。”
又是八百里加急,圣旨传至边关——
唐昭叩首谢恩,只是心下却是再起了思量,他知道他终究会被玄帝召回京城,只是却没想到会在这时,他原以为会等到玄帝准许他北伐蛮族的旨意。
但细一想,唐昭又觉得玄帝是能做出来这样事情的人,此刻他驱逐蛮族,功高震主,而捎带上墨离,大约是因为墨离在军中的威信先前仅次于他,这样一想,那小心眼儿的玄帝要是放任他征伐蛮族,他就得怀疑这皇帝是不是换人做了。
想通了这一重,唐昭抛给了墨离一个无奈的眼神然后对阿九与孟蒙说道:“现在咱们可以回京了。”
阿九应了一声,便与孟蒙一同去收拾行李了,丝毫没有理唐昭的意思。
唐昭想要伸手,却终究还是险而又险地放了下来,他仍无法对她讲出那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