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但凡要是从前的阿九听到这动静,绝对是要撒腿就跑的,她管不了别的,她只想护住自己的性命。
然而,这时候的阿九已非吴下阿蒙,她开始冷静起来,开始试图判断着前方的动静由来。
但是,陷入魔怔状态的孟蒙才不会管阿九的心思,他的心里被唯一的念头塞满,他只想找到父亲。
算下来,他不过离开京城数月,谁能想到那时候的一句再见竟成了永决?这一切对孟蒙来说过于突然了。
而且与阿九不同,孟蒙从来就是在一个充满了温馨与爱的环境里长大的,因为孟凉与孟京的缘故,从未有人敢怠慢过他。
从相府小公子到被全世界追杀的犯人,这中间相差有多远?孟蒙着实的迷茫,着实的无所适从。
之前为他指点迷津的是孟凉,于是他便固执地寻找着,隔绝了阿九的声音,甩开了阿九的手掌。
“孟蒙!”
阿九眼瞧着这倒霉孩子越走越远,甚至都快要走进迷雾深处了,便只好跟了上去,毕竟是她带出来的人,总不好让人出现意外的。
越靠近乱葬岗深处,迷雾越是浓厚,而那些窸窸窣窣的声音,也越发清晰,期间还夹在着话语声,让阿九肯定了那些家伙是人,不是鬼。
这的确是个让人送一口气的好消息,毕竟阿九实在没有应对超自然事物的经验,她手脚并用将孟蒙按在了地上,隐匿与高高的草丛之中,避免被不远处的人发现。
“……”
阿九好像听出来了他们是在闲聊的语调,可是那话中到底是什么意思着实让人无法琢磨清楚,那好像并非是大衍的语言。
想到这里,阿九心里一惊,这地方是京城附近,就算是方言再难懂,也不至于和京城里面的人差了十万八千里。
不过巧得是,最近京城里刚好有异族之人来到,而他们会说着阿九一点也听不懂的话。
“这些人是蛮族之人?”阿九轻声地喃喃自语着,可是孟蒙却不老实,在阿九的压制下挣扎着,阿九无奈地锤了他两下,希望这小少爷能安静一点。
渐渐的,阿九感觉到了孟蒙没有声息了,这吓了她一跳,阿九连忙将孟蒙扶了起来,可这回,孟蒙面朝着大地,却是死也不肯起来了。
阿九侧身附耳倾听,便听到了被压抑地啜泣声,与他极轻的话语,“你走吧阿九,不用管我。”
这话让阿九有点气恼,她贴在孟蒙的耳边说道:“什么叫不用管你?你是我珍视的朋友,看见你这个样子,我怎么可能不管你?”
阿九真的被孟蒙这样颓废的模样给气到了,她又说道:“你不是一向最悲天悯人的吗?你是胸襟宽广吗?可是你连自己的痛苦都无法化解,又要如何化解别人的?”
孟蒙抿着唇,忍着声还是不愿意看向阿九。
“孟蒙,我虽然有时候会说你是小少爷,但你油不是你爹和你哥的附属品,即使这世上举目无亲,即使只有自己孤身一人那又怎样呢?你始终是要活下去的,还要让自己活得很好。”
“可是为什么呢?”孟蒙转过身来,眼角有未干的泪痕看向阿九说道。
“不为什么!人要活着哪有那么多的为什么!你早晚有一天会找到属于你自己的人生意义,亲人在人生中是很珍贵的,但也不值得你这样颓废魔怔。”阿九简直想直接给孟蒙骂个狗血淋头。
不过她的话不是一无是处的,好歹起了些许的作用,只见孟蒙有了打起了些精神的模样,从地上站了起来。
阿九能够明显感觉到孟蒙的目光坚定了些,便听到他说道:“我此生的志向是愿天下再无战乱,再无人饿死路边,我会一直朝着这个目标前进,不会因外物所累。”
阿九笑了起来,她就知道,孟蒙始终是善良的,而这份善良并不会因为其他的东西所改变。
“有,有,有鬼啊!”
然而正当阿九想要带着孟蒙一同回到京城的时候,忽然有一个稚嫩而奸细的嗓音拼了命地叫喊着。
阿九看了看自己,又瞄了一眼远方那些说着听不懂话语的人,最终把目光锁定在了孟蒙的身上。
孟蒙如今的身份不方便暴露于人前,而之前,孟蒙又在京城之中极有名气,大多数的人都认识他,所以这一次就算是在夜晚出门,阿九也给他带上了厚实的伪装。
而刚才,孟蒙的伪装与大地有一个亲密的接触,导致现在猛的看上去,连阿九这个始作俑者都有些不忍直视。
她走上前去,先捂住了那个尖叫小孩的嘴,然后对他说道:“我们不是鬼。”
那小孩眼里的眼泪更多了,好像是被吓哭了。
阿九毫无所觉,便示意孟蒙将捂在脸上的东西取下,露出那张清朗的少年面孔,说道:“你看,那是哥哥不是鬼。”
可是那小孩子还在尖叫,甚至一直在咬阿九的手,这下阿九便束手无策了,话说她怎么得罪这孩子了吗?
还是孟蒙走上前来,让阿九松开了捂住小孩的手,对她说道:“是你的眼睛。”
阿九眨眨眼,明白了孟蒙的意思,她昨天忘记喝药了,大约是药性褪去露出的金绿色眼睛让那孩子以为是妖怪了吧?
可是这样想想实在有点小伤心。
“小孩,”孟蒙将身子低到与那小孩的身高平齐的程度,说道:“那不是鬼,那只是眼睛颜色不一样的姐姐。”
“可是师父说,颜色便是区分人好坏善恶的标志,她的是妖怪的颜色,她就是妖怪。”那小孩的眼中一派纯净,他好像很是相信他口中师父的话语。
“你是戏班子里出来的?”尽管那小孩子的话语有点没头没脑,但孟蒙还是从其中听出了几分玄机。
小孩点了点头说道:“师父说我笨,所以我每天晚上都会在这里比其他的师兄弟多练几个时辰。”
“那你听好了,”孟蒙看着小孩的双眼,庄重地说道:“那只是用于在戏台上区分人物的方法,在现实的世界里,不能那样看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