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建勇没有压低声音，李明站在楼梯拐角，听得清楚。他带着眼镜，面无表情，可是细看却能发现他脸颊的肌肉抖动不止，似乎在极力隐忍着什么。



    房间里溢出的黑气，很快占领了李明的视野，最后汇聚成薛闵然，在办公桌间闲庭漫步。办公室变得昏暗无比，坐着的员工都像暗处潜伏的怪兽。



    鬼说：“不是自己人，用起来就是不顺手。他们只服姓徐的，不服你。你不仅穷的叮当响，还是汉奸，你不像个领导，像只纸老虎，能不被欺负吗？”



    李明站在楼梯上，浑身颤抖，手脚冰凉，怒道：“不想在这里干，直接跟我说。”



    何坤迅速埋下头，魏建勇站了起来：“李经理，不是我们不支持你。研究，总归有个方向，也不能瞎子过河。两眼一抹黑，还要摸石头，怎么整？如果设计一个人就能搞定，英特尔那些大公司，招几万个研发工程师来做什么？”



    鬼说：“都是高级工程师，谁还没点傲骨，不爽就明了吼你。还搞什么研发啊，混吃等死得了。”



    李明说：“这就是我的做事方式，你别管我有什么打算，你只用服从安排，照我说的去做。”



    魏建勇反驳：“脱离了以往所有的基础，重新建立基底，就我们这几个，没十年八年不可能完成！十年八年不和外界联系，和坐牢有什么区别？”



    “来的时候已经说得很清楚，封闭式研发。没人逼你离职，拿了股份转眼又提要求，你到底是对我不满，还是对封闭研发的要求不满？”李明一步步走了下来，“这个项目归我全权负责，我要的是一个团队，一个同心协力的团队，不管任何情况，都能迎难而上的团队。如果觉得自己不行，趁早退出。”



    魏建勇气道：“在座都是资深工程师，什么方案不可以拿出来讨论？你有想法你就说，搞得神神秘秘的，故作深沉，到底是没本事挑不起梁子，还是拿乔独裁，自己心里有数。”



    何坤说：“李总，大勇说的不是没有道理，这样盲目研究，谁也不知道你想要什么东西。我们是一个团队，不是单打独斗。”



    李明无视意见，把装着手机的抽屉打开，抽到桌面上，说：“我不和你们扯别的，到了我的手下，就要听我安排。我再说一次，要留下的，手机由保镖统一管理。没有特殊情况，每周只能和家人联系两次。”



    除了魏建勇，没人去拿。



    李明果断道：“好了，你去收拾东西，等会儿让保镖送你离开。我会给徐总说明情况。”



    魏建勇不可置信：“你要开除我？！”



    “算不上开除，是你自己不愿意。”



    “你没权利开除我！你只是个项目经理，凭什么！”



    “徐总把项目全权委托了我，你不愿意，可以去找徐总申诉。”李明对保镖示意，监督魏建勇去收拾东西。



    魏建勇自觉受到了侮辱，气的破口大骂：“李明你个孬种，自己家搞不定，跑别人公司耍威风……你就是居心叵测！……你是来窃取商业机密的……”



    最终，魏建勇被保镖送走，众人看出李明杀鸡儆猴，没有跟风。



    李明拍拍手，说：“别愣着了，还有12个小时考虑，想走的可以和魏建勇一起，没有问题，我们明天开始。”说完快速回了房间。



    李明发现，他忍不住想脾气的时候，身体随之产生的痛觉会很明显。他的幻觉，缓和了一段时间，现在反而更严重了。晚上的煎熬还历历在目，现下又有发作的倾向。



    身体里，好像有亿万只蚂蚁在啃食血肉，浑身上下无一不痛，无一不痒。他仅存的理智告诉他，不能在脸上留下痕迹，只能在手臂和身上抓挠，缓解痛苦。他像煮熟的虾米一样，蜷缩一团，跪在地上，咬牙不发出任何声音，终于忍到极致，再次昏了过去。手臂和背腹，到处都是破了皮，血淋淋的抓痕……



    被李明赶出长乐山庄的魏建勇，到了市区，主动要求下车，保镖没有追究，放下他又径直打道回府。



    魏建勇这才拨通了电话，说：“进去了不能打电话，也没通讯，我根本没办法和你联系，这事我做不来……”



    对方一言不发挂了电话，魏建勇又担心起前途。收拾东西回家，去a科技找徐义锋诉苦。



    魏建勇说：“徐总，我承认李明很有想法，但他他让我们各自研究，我很难认同。这不是做事的方式。我们是一个团队，团队就要有团队精神，不是单打独斗逞英雄。”



    徐义锋问：“所以，你决定退出长乐项目，是吗？”



    “都知道芯片设计，需要大量人力物力财力，只靠单打独斗，不仅耗费时间成本，也容易出错。他这么折腾，花了大钱，十年八年却不一定出成果。”



    徐义锋说：“去的时候，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一旦反悔，股权会全部收回。”



    “徐总，李明做错了，你……”魏建勇明白了徐义锋的意思，急道，“你意思是我错了，不是他？”遂而委屈道，“这对我们不公平！我们去的时候，根本不知道是参与这样的项目，都是事后才知道的……”



    “谁生下来，就知道自己这辈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但是，你说退出都作废，其实没给我们退路……”



    “人生本来没有退路，你永远不可能回到18岁再重来一次。”徐义锋叫来人事，安排道，“按合同，股份收回，给6个月底薪补偿，出去吧。”



    “徐总！你被李明忽悠了，他根本没能力主导项目！……”魏建勇还想说什么，被保安请了出去。



    其实，不用魏建勇来说，保镖已经把事情经过，客观的讲清楚了。



    徐义锋早和赵宽商量过，认为李明手中掌握的技术，有巨大的价值。



    赵宽也发出过同样的质疑：“你就不怕他偏你吗？”



    徐义锋说：“首先，我有他20年的卖身合同，他骗我，有什么好处呢？再说，这个技术团队，只有9个人，一年那点工资支出，我还不至于给不起。但是，你想过没有，9个人的团队，就能做出产品来，这是多么匪夷所思的事情。你难道不想见证奇迹吗？”



    徐义锋压根儿没把李明是否有能力做出成果，放在心上，只当是投了个小项目试水，给李明最大程度的权利。



    所以，在保镖说李明开除了人，只剩下8个人的小团队时，徐义锋并不觉得惊讶。用他的话说：“9个人和8个人，差别不大，让他折腾吧。”



    次日，开企划会，



    李明立即让众人明白了，开除魏建勇的缘由：“在决定留下以前，没权利知道关于项目的任何内容。”



    接着，李明开始介绍项目设计方向。



    业界分析，随着纳米级走到极限，三个方向（基础的晶体管结构、电路兼容工艺和封装技术），都将面临巨大挑战。李明提出的新制作工艺，让人大开眼界。



    但同时，众人无不四下张望：这历史性的任务，8个人的小团队，能完成吗？



    怎么看，都像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