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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内硬外软
    大名府内,梁仲秋看着手里的信,脸色一会青一会白。



    二十万两白银,好死不死就在自己的大名府被劫,说出去谁信?



    还有就是自己手握十五万大军,会不会有人以为这就是自己要造反的前兆,甚至已经有河东的龙门山蒋家,前来询问是否要起事。



    梁仲秋哪有那个胆子,做第一个造反的地方豪强,比他强的大有人在,第一个扛旗的势必是众矢之的。



    “方建去了这么久,还没有消息么?”梁仲秋不安地问道。



    “属下再去看一看。”一个参将迈不出门,翻身上马,直奔传说中银子被劫的渡口。



    一艘平底漕船停靠在清江渡口,四边运军严加戒备,将周围船只远远隔开。大名府通判方建还不到三十岁,高瘦的个子,狭长的脸颊呈灰白色,一双狡黠明亮的眸子精光烁烁地扫视着船上的每一个角落。



    “你们是说,劫匪趁夜凿除穿了大船,从水底把银子运走了?这些船工,都是他们杀得?”



    一个禁军点了点头,大咧咧地说道:“正是如此啊,不过你都问了七八遍了,怎么记性这么差。”



    方建没有和他计较,神色有些阴鸷,凝声道:“本官这就回去禀报总兵大人,诸位且请在此稍歇。”



    “你可要快去快回,前方战事吃紧,这银子万万耽搁不得。”



    方建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几个禁军凑在一块,嘀咕道:“他不会是看出来了吧?”



    “管他的,看他如何处理。”



    进军们懒洋洋地抱臂在太阳下等着,晒得舒服有几个干脆往甲板上一趟。



    总兵府,方建快步进去,左右看了一圈,见到梁仲秋之后,愤然道:“总兵大人,此乃朝廷设下的鬼蜮伎俩,转为坑害我等。”



    “哦?何以见得?”



    梁仲秋屏退左右,站起来问道。



    “死者林林总总有三十余人,俱为利刃所杀,一招毙命。试问若是凿船偷银,哪来的这么从容杀人,而且禁军中人说他们都是自己同袍,但是下官反复观察,那些将士每个人脸上都没有悲戚之色,反而十分轻松。反观死者,手掌没有茧,根本不像是天天握抢操练的兵卒。他们的手脚处,都有勒痕,死后发青。下官推测,这些人不过是他们带来的汴梁囚犯,而且都是身披重枷,或许本来就是死刑犯!”



    梁仲秋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望着方建,低声道:“此事不要对外人说起...”



    “大人!难道真的要赔这二十万两?”方建一脸的不可思议,这件事不得广而告之,让真相大白么。



    如此拙劣的伎俩,就要拿走二十万银子,也太不拿大名府的人当回事了,真当大名府全是酒囊饭袋么?



    梁仲秋低着头,声音有些萎靡,“二十万不算多,不可因小失大,给了陈寿小贼制裁我们大名府的借口。”



    方建愣在原地,堂堂总兵竟然如此懦弱,难怪陈寿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负他,这也太没血性了。



    气急之下,方建没有抱拳,直接拂袖而出。



    梁仲秋一伸手,想要挽留,话到嘴边却没有说出来。



    方建走后,梁仲秋在房内来回踱步,脸色阴晴不定。



    “方建...他在气愤之下,会不会到处乱说?若是让大名府的人,都知道这件事是陈寿害我,那么大家还会服我么?”



    “方建自己,已经如此不恭,久而久之,我在大名府还有何威信?”



    梁仲秋一跺脚,恨恨地想道,为什么他就不能理解自己。



    陈寿就是要逼我反,好有理由收我兵权,我岂能让他如意。



    想到这儿,梁仲秋眼神逐渐阴鸷起来,他轻咳一声,进来几个亲卫。



    “将方建一家,灭口!”



    “是!”



    ---



    犒军赏银被劫,没过几天,负责此案的大名府通判方建全家被杀。



    一家三十余口,横尸府内,凶手是谁众说纷纭,却都不得而知。



    一时间大名府人心惶惶,风声鹤唳,很多官员都谨小慎微,不敢说话。



    寒风带来的运河水气似乎也没了往日的喧尘,河面上一个中年人从船上登岸,骑着一匹骏马直奔总兵衙门。



    “薛舵首,请坐,上茶。”



    梁仲秋笑容可掬,漕运舵首薛良平却有一丝不祥的预感,他在梁仲秋这儿哪里受过这种礼遇。



    以往时候,他连门都进不来,只能在外院送礼,把银子放下之后,就得被轰苍蝇一样赶走。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事有反常,必有其妖。薛良平是老江湖了,这点事如何不晓得,所以并未因此而窃喜。



    “总兵大人见召,不知有何吩咐?”他心中多少有些数,银子被劫,通判被灭门,都是近来的大事。自己这次被召唤,多半也和这件事有关。



    大名府的漕运已经持续了百十年,当初太祖为收回幽燕,开凿运河,一举拿下幽云故土。



    自那以后,运河保留了下来,百十年来养活了两岸无数的生民。



    薛良平手下百十艘大船,跟着他讨生活的汉子不下千人,也是一方之雄。不过他们都仰仗着大名府,所以对梁仲秋十分恭顺。



    “武清县剿匪的赏银被劫了,这件事你知道吧?”



    薛良平点了点头,道:“小人已经下令,要配合官府查案。”



    “说的就是这个,二十万被劫,你们漕运行难脱干系。”梁仲秋捏着嗓子说道。



    薛良平霍地站起,“总兵大人,此言何意?莫不是说我等犯了这泼天大案?”



    “我只是说,你们难逃干系。”梁仲秋冷哼一声,道:“这运河是你们的地盘,上面死了这么多人,丢了这么多银子,你想推个干净,你推得了么?”



    薛良平心中怒火滔天,强忍着怒意,问道:“总兵大人的意思是?”



    “朝廷失窃了二十万两,你拿十万吧,其他的我再想办法。”梁仲秋轻轻拨弄着青花盖碗,不疾不徐地说道。



    他的语气十分平淡,似乎这些银子,合该跑漕运的汉子们来出。



    薛良平自知多说无益,抱拳道:“请大人宽限几天,小人回去凑出来,给大人送来府上。”



    “你要几天?”



    “十天。”



    梁仲秋一拍桌子,立时翻脸,骂道:“朝廷一天天催,你让我等你十天?十万两银子对你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明天必须给我送来,不然你以后别从大名府走一艘船了。”



    薛良平闷声抱拳,道:“小人知道了。”



    他迈着步子走出总兵衙门,只见远处的天空澄澈高远,艳阳高照,春光明媚。



    身后传来梁仲秋和小妾的调笑声,还伴随几句哂笑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