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东,沈洲。
沈洲即为后世的沈阳,此时还不算是辽东中心。
公元前300年,燕国将领秦开率军驱逐东胡,在此地筑候城。
候,是斥候的候,为了望之意。顾名思义,“候城”即为了望之城。
吴猛在城中,看着退回来的手下,不满地说道:“李欣小儿,竟然如此无礼,俺让他三分,他却不知到礼尚往来,着实可恨。”
手下幕僚冷哼一声,说道:“将主,这厮恐怕就是想挑起争端,这人自视甚高,又最是仇恨藩镇。俺们辽东,可不就是大齐最大的藩镇么?”
吴猛笑道:“李欣什么都好,就是太愚忠了,他想在这个时候挑事,应该是本来就看俺们辽东不顺眼,想着这个时候开打,陈寿会给他提供辎重。可惜,俺和陈寿都不是傻子。”
“如今这局势,还没到开幕的时候,就算是要开,也绝不是辽东先动手。”
“这一回,忍了!”
在场的将领,都没有什么义愤填膺之色,在塞外待得久了,人也变得现实起来。
管他什么面子里子,到手的利益最重要,意气之争不过是小孩子的把戏。
只要有足够大的实际利益,让吴猛给李欣跪下,他都笑着跪,不带一丝迟疑的。
这样的人,往往是很难缠的对手,但是能取得最终成功的,也往往不是他们。
能在乱世之中,镇压豪强,横扫八荒,除了需要实力外,也要一点的英雄气。
不然别人为何要为你卖命,难道都是看利益,那样的话根本不长久,因为你不可能满足那么多人的利益。
总要有人,舍生忘死,为你而战,才有机会从一众豪杰中脱颖而出。
当然,现在有个另类,就是施行新政的陈寿。
他本人可以没有英雄气,但是普天之下的百姓,都希望他能赢,因为他赢了,大家有饭吃,有地种,不用服徭役。
这就类似于大家一起玩游戏,他开了外挂...
吴猛笑着选择了忍让,李欣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他其实是想挑起吴猛的怒火,让他南下的。
他只要开大,就是大逆不道,李欣镇守河间,直接就可以开战。
到时候把陈寿拖下水,彻底解决辽东问题,一旦辽东收到朝廷手里,对大齐来说,简直是比修了一道长城还有用。
辽东有太多优质兵源了,而且位置得天独厚,与老迈而垂死的契丹帝国接壤,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帝国,如今简直是一个予取予求的小姑娘。
不光蒙古他们不敢惹,天天割地赔款,甚至连内乱不断的大齐,都经常欺负契丹。
李欣不是不知道辽东的实力,他现在为了救大齐,每一次策划都是死马当活马医,甚至还干出过不惜以中原为赌注,让大齐举国之力,去和蒙古决战的疯狂想法。
可惜,没有人陪他赌,陈寿不会,吴猛也不会。
河间府内,李欣的节堂。
他看着手里的信,眼中闪过一丝不屑,陈寿让他除掉几个叛逃的流贼。
从他第一眼见到陈寿对流贼的安排,他就知道陈寿动了杀心,可怜这些流贼还指望当了官老爷,舒舒服服过下半辈子,不舒服了继续造反,他们沉浸在美梦中的时候,殊不知一把利刃,已经悬在他们的脖子上。
李欣随意指使了几个手下,让他们率本部人马,前去剿灭流贼。
这都是看出问题,选择自救的,更多的则是糊里糊涂去上任了,然后莫名其妙死在任上。
体面人服毒自尽,上吊自杀,不体面的也大多被体面了。
实在有那些反抗动静大的,就安上一个造反的帽子。
剩下的都是陈福确认过,不小心被白莲教裹挟的良民,当初也十分赞成招安的。
这些人担惊受怕了一阵子,发现自己安然无事,不免有些劫后余生的喜悦。
他们在流贼的首领中,占得比例不大,但是因为基数很大,这些人实际上也不少。
他们填补了陈寿在州县的基层的官吏的空缺,一切都在向着对陈寿更好的方向发展。
李欣想到这儿,眉头不禁又皱了起来。
一个亲卫进来,抱拳道:“少将军,老帅又要动身,前往汴梁了。”
“什么?莫非朝中有事?”
亲卫摇头道:“据说是忠勇侯夫人,我们西凉将军府的二小姐有了身孕,老帅一时高兴,要去汴梁陈府。”
“岂有此理!”李欣一捶桌子,道:“自古哪有岳丈去看女婿的道理,爹这一去,不知道助长陈寿多少的气势。”
他抚着额头,有些无力,又有些失望。
爹手里,毕竟有西凉十几万虎贲,这是任何人都不可以轻视的一股力量。
在大哥死后,能够完全驱使他们的,只剩下爹一个。
他如此旗帜鲜明地支持陈寿,难道真的想助他谋朝篡位?
李欣心底甚至生出一股惧意来,他什么都不怕,就怕王朝覆灭,而他的亲爹,很有可能成为压塌帝国的最后一根稻草。
“你去收拾一番,我也要去一趟汴梁!”李欣站起身来,沉声说道。
亲卫抱拳离开,到大帐内去收拾行装。
李欣看着另一个亲卫,说道:“擂响聚将鼓,我有事交待。”
他现在镇守河间,面对的是强藩幽燕、辽东,并不是自己想去哪就去哪的。
不做好万全的准备,要是辽东真的打过来了,那就百死莫赎了。
挑起辽东战火可以,但是必须控制在一定的范围内,在自己能够掌握的范围内。
若是战火烧到中原,那么天下必将彻底打乱,各方势力会同时举事。
大齐,就亡了。
李欣实在不想看到,西凉完全倒向陈寿,他必须去一趟汴梁,然后再回一趟西凉。
因为他本身比较反感藩镇,所以没有在西凉收拢人心,甚至有些抵触,只是率领自己的亲兵营一万人。
如今,西凉其他将士,已经和他离心离德。
想要回去重拾人心,恐怕不容易,毕竟西凉人心中最看重的,乃是兄长。
兄长死后,自己的表现太凉薄了,李欣想到这儿,一枕头疼。
回去,几乎没有任何用处...一切,已经为时已晚。
众将来到节堂内,看着李欣的表情,都有些惊奇。
李欣挥了挥手,道:“没事了,你们散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