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学。
拂乙吹了吹书院门口的石阶,支起下巴,就这么坐着。
宁小先今日没来接她。
该不会跑去找那个陈王了…
辛时温正在上马车,眼神四处搜寻了一下,“院首,你的马夫今日怎么没来。”
林珺珺凑了过来,“衿…院首,要不坐我的马车回城吧。”
学子纷纷上前,邀请。
“院首,我的。”
“我的宽敞舒适。”
“…”
拂乙松了松拳头,缓缓抬眸,眉眼怠怠的,“都回去,别挡我。”
学子们赶紧散开。
院首讲完学又变回她本来那个冷冷的样。
反正,别靠近。
要听话,不然她会打人的。
学子们慢慢吞吞的就是不上马车,漫无目的的周璇。
院首没走,他们怎么能走呢。
许久。
一辆陌生的马车疾驶而来,下来一个瘦小的马夫,四处张望,终于看到坐在石阶上绝世容颜的女子。
马夫小声开口,“那个…那个院首,有个小伙差我来接您。”
拂乙抬眸看了一眼那辆马车,冷蹙着眉,她不喜欢。
很不喜欢的那种。
她就只想坐之前那辆,怎么着吧。
拂乙起身拍拍衣袖,看都不想看,“我步行。”
众人:“……”
她是不是有什么洁癖。
宁愿走路。
辛时温走上自己的马车,笑得眉眼弯弯。
他懂。
拂乙没走大道,拐了一条莫名其妙的小路,连她都不知道是哪。
拖下鞋袜,赤着双足走到溪边。
潺潺流淌的溪水,清澈可见的卵石。
一身白衣的女子挽起衣袖,露出半截的手臂,白到发亮,还沾着细小的水珠。
一手抓着比她矮半截的竹叉,下河摸鱼。
野生的。
肥美鲜嫩。
技术可能不好,像是闹着玩的,并无收获。
不远处。
朱毅带着一顶草帽坐在岸边,垂钓,揉了揉眼睛,再三确认,喊了一声,“院首!”
拂乙头歪了一下,看似平静的眼眸下蕴藏着凛冽刺骨的寒意。
就差点扎到鱼儿,被他一喊,全跑了。
朱毅看见的是她的背影,并未瞧见她的面庞,又问,“不是…你怎么跑这…这来捉鱼?”
身手这般好,这院首怎么还要在哪跟鱼儿玩耍。
明眼都瞧得见,她一点都没有在捉鱼的心思。
拂乙就这么站着,把玩手中的竹竿,顾盼之际,自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让人为之所摄,“你家的?”
朱毅摇头摆手,“不是,您随便捉。”
他要真有那么大一河的鱼,就好了。
可省不少银子。
拂乙侧过头,鬓边垂下两缕细软的青丝,透着丝丝凉意,“你又能跑这来钓鱼。”
又不是他家的,她摸几条怎么了。
朱毅挠了挠耳朵,笑得尴尬,“呵呵,陶…陶冶情操。”
空手套白狼,晚膳他都不用花银子去买了。
朱毅又忍不住问,“这个时辰书院不是散学了吗,院首怎么不回城。”
拂乙将手中的竹竿扎到水里,冷冷的吐出两个字,“迷路。”
“???”
朱毅摸了摸下巴,细细打量她,这都能迷路?
不像。
怕是心迷了路。
拂乙不经意间扫向岸上篓里些许挣扎蹦跳的鱼,神色有些玩味的气息,“朱大人,收获不少呢,一个人吃得完吗…”
朱毅眯着眼看着拂乙手上那条空无条鱼的竹竿,赶紧将自己的鱼篓藏到身后,“呵呵…”
拂乙霜白的嘴唇微微颤动,收回目光,似乎是似笑非笑的讥讽,她阁楼里有的是鱼。
捂得跟宝事的,还生怕她抢了?
废话这么多,她只是想逗逗他。
朱毅眼球一转溜溜,猛的站起来,指向她脚下,“院首大人,那边!鱼!”
拂乙埋下头,很认真的扫了一眼。
哪?
朱毅又指向别处,“就…就那边!”
拂乙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什么都没有。
回过头,冷冷的扫了朱毅一眼,冰冷的眼神中没有一丝杂质,将竹竿精准的朝朱毅扔过去。
笔直的扎在他身前。
朱毅身子绷得直直的,动都不敢动,心突突的跳,手心都出了汗。
这女子比闫王殿下还要无情。
拂乙上岸,拍拍手走了。
朱毅连忙收拾鱼竿,提起鱼篓跟了上去,“院首大人,你当真不认得回城的路?”
拂乙就这么走着,不言不语。
朱毅尴尬的赔笑,自问自答,这院首真的高冷,“行吧,我带你回去。”
堂堂军枢院首,也有迷路的时候。
说出去不知道有没有人信。
朱毅喉咙痒,不说话就难受一样,“院首,你跟闫王殿下怎么相识的?”
“看脸…”拂乙不紧不慢的走着,声音很平静,平静得没有一丝声线的颤抖。
朱毅璨然璨齿,又道,“我同院首也有这爱好,喜欢看脸,就闫王殿下那样的盛世容颜,养眼。”
拂乙还是不想说话。
朱毅滔滔不绝,仿佛长了几张嘴:
“院首,码头尸案军枢院怎么没有回应了,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院首,你跟闫王殿下什么时候成婚…”
“院首,要不要送你两条鱼…”
“唉…院首,我带你回的城,那个,我去妄阳楼可以打折吗!”
“院首…”
拂乙扯过一旁的野花,轻轻捏碎,扬到地上,“闭嘴。”
朱毅乖乖的闭上嘴巴。
又不爱笑,又不爱言语。
跟闫王府那个冷冰冰的千年冰山一样。
这两人也是奇怪,竟能擦出火花。
朱毅愣是跟着拂乙跟到妄阳楼,蹭了一顿美美的晚膳。
看来是真的迷路。
不然她也不会请他吃饭。
朱毅冲着送出门的老管事眨了个迷人的秋波眼,还抱着一坛绝酿青雕,“眼熟本大人了没,下次,我还能来吗…”
老管事礼貌的挥手再见,笑,“朱大人,有银子只管来,我们妄阳楼必定好好招待。”
“…”
另一边。
闫王府。
辛贵妃吩咐身后的一众宫女摆放各式各样的精美膳食,雍容闲雅的看着膳桌前的男子,“这是母妃亲手做的,决儿尝尝。”
楼决自顾倒了一杯酒,对案上的吃食毫无兴趣,神色寒寒的,“儿臣不喜这些。”
辛贵妃朝一边坐了下来,屏退两旁的宫女,“决儿,母妃之前态度不好,你替母妃向她道歉可好…母妃不好面对她。”
她要知道那女子是军枢院首,她之前也不会昏了头老替叶筝筝说话。
她与叶母那么多年的私交,以前她肯定会信叶筝筝,这无可厚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