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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蜜供花糕
    一锅粥,含钏给了就忘了。



    哪知,第二日内膳房沸反盈天——九月十九是观音娘娘证得果位的出家日,正巧九月二十是老太后六十寿诞日,内膳房要提前预备观音娘娘和贺寿诞辰的蜜供糕点。



    含钏正端着个大盆儿搅和蛋水面糊糊。



    里面加了粘稠浓郁的蜂蜜、打发的牛乳、还有大碗大碗的黄砂糖。



    打发面糊的力气大,打出来的糕点才蓬松软嫩。



    含钏只觉得右手臂上的肉都一缕一缕的了,昨儿个回去脱衣裳,阿蝉说她手臂和后背起了一层腱子肉,看上去让人很有安全感。



    要是忽略掉阿蝉猥琐的表情,含钏姑且把这句话当做赞扬。



    其实含钏也不知道为啥供奉给观音娘娘的蜜供点心要做得蓬松软糯,万一观音娘娘牙口特好,就喜欢吃有嚼劲儿的,硬道的?



    还有,谁说天上的神仙就只喜欢吃蜜供花糕这起子仙气儿十足的东西?



    不能有爱啃大猪蹄子的仙女儿?



    不能有爱烫火锅的嫦娥?



    不能有喜欢猪大肠的织女儿?



    这种刻板印象,要不得。



    含钏一边打着蛋糊糊,一边思绪飘到天边外。



    “钏儿!有喜事!”内膳房掌事张姑姑喜气盈盈进来,后面跟着个素净打扮的宫人,径直向含钏走来,张姑姑笑出褶子,话语间奉承着白爷爷,“白爷带出来的丫头,真行!昨儿个给九皇子熬了粥,今儿就得赏——一碗饭换一个赏,到底是咱内膳房赚得多!”



    张姑姑乐呵呵的。



    后面跟着的青环站出来,向含钏福了福礼,神色不复昨日的慌张和崩溃,笑得很得体,“昨儿个这位姐姐熬了一锅粥,我们九皇子很喜欢,特让我来下赏。”



    说着递上来一个香囊,香囊做工针脚一般,用料还行,益州的单丝罗料子,多半是九皇子做剩的衣裳料将就缝。



    含钏拿手掂了掂,在张姑姑跟前恭顺地福了身。



    含钏没把自个儿昨日的窘态戳破,懂事的样子让青环很受用,环视了一圈内膳房,略略提高声量,“昨儿乙字号值夜的小太监因怠慢千秋宫的主子,被赏了三十个嘴巴子!甲字号的宫女儿做得好,主子就有赏!做得敷衍,主子就有罚!”



    有用的时候叫我含钏姐姐,不用的时候就是甲字号的宫女儿...



    我好心为你熬粥,你却拿我作筏...



    含钏默了默。



    等午歇回耳房,阿蝉和香穗、谷儿两个小丫头围着含钏开香囊,让含钏想起,梦里头街坊围着博彩店开奖的时候...



    一只精致小巧的葫芦玉坠。



    几个姑娘“哇”的一声。



    阿蝉拿也不敢拿,“...上回小德子去神武门换钱粮,拿了一块儿比这还小、比这绿还浅的玉坠子,换了十二两银子!”努力让身体离那玉坠远些,撞了撞含钏胳膊肘,“发财请客!发财请客!”



    含钏正发着愣,被一撞,险些吓得灵神出窍。



    含钏抖了抖喉头,脑子晕晕乎乎的,像搅了一团浆糊,这玉坠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徐慨常挂身上,东西不大,做工精巧都能入眼,是没啥钱但又得撑排场的皇子最喜欢的装束。



    梦里,徐慨也将这块玉坠送她了。



    是她刚去千秋宫当差不久,徐慨贺她十五岁生辰送的。



    她特别喜欢这个玉坠子,特意熬夜打了一条五蝠络子挂脖上,后来有了安哥儿,她就将这葫芦坠子转送给了安哥儿。



    转来转去,这块玉坠怎么又回到她手里了!?



    含钏看那块玉坠的眼神,跟瞧见徐慨从棺材里蹦出来、瞧见安哥儿叫她娘、瞧见有人做豆腐脑放了黑糖一样一样的,充满了不可思议、神神叨叨和花容失色。



    阿蝉可羡慕,“钏儿,你说你福气咋这么好!要是昨儿个我在就好,我偷常师傅私藏的干海参养九皇子啊!”



    含钏忍住没翻白眼。



    这福气,求求了,谁想要谁拿去!



    含钏的“福气”还没完。



    这头刚将玉坠子藏好,那头白爷爷喜气洋洋地过来了。



    白爷爷过来的时候,含钏拿着一双一尺长的筷子,踮着脚在油锅里给花糕翻面,膳房的模子都用得特别喜庆,妃嫔小主要用的就是并蒂莲花呀、喜上眉梢呀、石榴抱子呀,老太后供奉在观音娘娘跟前的,就是五瓣莲、九重竹等梵家样式。



    花糕在油锅里上下翻滚,热气腾腾的。



    这东西好不好吃不重要,也没人吃,但必须得好看。



    这练的就是火候功底了。



    记得以前给老太后炸花糕,有个前辈姐姐炸黑了莲花底儿,送去慈宁宫时,老太后好巧不巧瞧见了,让人把那姐姐的裤子扒了,在掖庭二门口打板子,白花花的屁股,红灿灿的血,那位姐姐第二日就上吊自尽了。



    所以呀,这宫里看着繁华热闹,却是虚而不实的。



    指不定啥时候就踩了坑。



    “钏儿....钏儿!”白爷爷先压低嗓子,发现这姑娘傻愣愣的,眼睛心思都在那花糕上,便一记闷勺敲了过去,“钏儿!”



    “诶!师傅!”含钏赶忙将花糕先捞起来,等会再复炸一次就得了。



    白爷爷扶着灶台,凑近含钏,“有个去处,比长乐宫好!去,还是不去?”



    含钏瞅着白斗光,心里有点不太好的预感。



    “承乾宫,顺嫔娘娘!”白爷爷兴奋极了,胡子翘到眉梢上,“想在内膳房挑两个宫女儿!你说你闹不来长乐宫那起子复杂事儿,那顺嫔娘娘个性温和,又避世避宠,更好的是,还有个亲儿子。”



    白爷爷一手把含钏摁下,手劲儿之大,让含钏以为自己犯了十恶不赦滔天大罪,白爷爷想趁机把她炸了油锅,替天行道。



    “谁都知道,顺嫔那儿不过是过道手。调教好了,最后,还得落在四皇子处。”白爷爷眼睛里闪着精光,“跟在主子爷身边的前程...”



    含钏脊背都凉了。



    寒气,从脊椎骨蔓延到脖子。



    九月初的仲夏天儿,含钏觉着后颈脖子像浸在了冷水里。



    含钏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白爷爷乐了,“瞧把你兴奋的!是不是也觉着是个好去处?”



    含钏咬牙切齿。



    好...好...好什么好!好个屁好!



    上辈子,她不就在这好去处里,坑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