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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炒瓜子
    食客接过纸一看。

    好家伙

    还真是生死状

    白纸黑字写着呢

    吃了菌菇锅子出现了一切不适,均与“时鲜”无关

    哪有这样做吃食的

    当厨子的不将食材准备妥帖,反倒是要食客自行承担后果。

    这也太霸道了

    食客正欲发脾气,却见这年轻貌美的掌柜一脸笑眯眯,两只眼睛如弯月,很是让人舒坦,便不自觉地也跟着笑起来,“您这生意做得,倒真是不担风险这菌菇锅子,某知道,是野生菌子,若处理不好轻则不适,重则毙命您这单子,某倒要看看,谁会签”

    食客话音还没落地。

    另一处,便传来了小双儿高亢的声音,“英国公府张三郎签立契书,上十八色菌菇锅子”

    “啪啪啪”

    食客的脸似乎有些疼。

    含钏像没听见厅堂里的声音似的,笑意盈盈地回应,“您这话儿说得便有些岔了,时鲜虽开不久,却也从不糊弄食客。儿既敢上这菌菇锅子,便一定有方子保证安稳。”含钏抬了抬声量,“菌菇锅子乃近日食令,过了菌子采摘的季节便没有了儿别的不敢保证,只敢保证,每一桌的菌菇锅子,儿都会吃第一口以示安全”

    含钏将那张纸轻飘飘地放在食客身侧,笑容分毫未变,“您也可再等上一等,瞧瞧旁人吃了之后的反馈。”

    这倒是能行

    没一会儿,一个古朴精致的石锅上到了隔壁桌,那股香味儿顺着气流奔向四面八方,食客透过木栅栏的缝隙,看隔壁桌那个英国公府的纨绔吃得那叫一个大快朵颐,忍了忍,忍到那纨绔吃好了结了账方才招手唤了含钏,拿着笔在生死状上签了名字,紧跟着便有一大盆菌菇石锅从灶屋端了出来

    太香了

    真的,太香了

    仿若自己置身于平静却暗藏波涛的雨林,又像是在充盈着露水与晨光的洞穴

    食客摩拳擦掌,却傻了眼。

    诶

    筷子呢

    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见那位如水仙花一般漂亮的老板娘手里拿了个不小的东西,“啪嗒”一声放在桌上,笑着告诉他,“您看着这沙漏,啥时候漏完了,啥时候咱就有筷子了。”

    这吃法儿,新鲜

    食客的眼睛随即定在了沙漏上,沙子往下掉,目光便顺着沙子往下移,菌菇锅子还没吃到,自己率先变成了一个斗鸡眼。

    待拿到筷子,食客珍惜地夹起一小块儿菌菇放入口中,顿时吃眯了眼,厚重滑腻的口感、鲜香浓郁的气味、挂着熬制的高汤清甜而欢愉的后味实在是太好吃了若再蘸一蘸,老板娘配好的蘸水,食客的眼睛猛地一下放亮了

    完全不一样的味道

    不蘸蘸料,是食材原有的、带着森林与阳光芬芳的香气。

    若蘸上蘸料,那便是刺激的、疯狂的、带有浓重蒜香与辣椒痛感的侵占

    好吃

    真的好吃

    食客吃得满意。

    含钏卖得忐忑。

    等了整整三天,未见有人打上门来,含钏这颗心才算是真真放下了让食客签立生死状,纯属噱头,若真是在“时鲜”吃倒了,她能吃不了兜着走这咋可能嘛来“时鲜”吃饭的食客,均是非富即贵,甭说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便只是在宽街摆小摊儿,做吃食的不仅要为食物的好吃与否负责任,更要为食客吃下的食物是否干净健康负全责。

    那日,那老伯说了,牛肝菌、奶浆菌、大红菌均无毒,只有破损时菌体颜色变青的见手青才有毒。

    虽然那老伯示范了见手青的处理方式,但含钏仍不敢冒险。

    带着不舍的心情,含钏将见手青排除在菌菇锅子之外了

    “时鲜”的名号再次打了出去试问有几家食肆敢让食客签订生死状后再上菜试问有几家食肆在菜的旁边放沙漏,沙漏没漏完,不给筷子

    人的本性,为猎奇。

    一时间,在北京城纨绔子弟圈里兴起了“去时鲜签生死状吃菌子”的风潮,谁不去谁孙子

    有些孙子,哦不,有些胆儿小的纨绔还真不敢签字画押,吃菌子如此一来便遭受了人生中最猛烈的嘲笑。

    菌菇锅子风靡一时,有些食肆听见了风声,一窝蜂地学,学了没几天,便被打上门去人吃的时候是好的,吃完了就开始打小人儿了请医官来开方子,吐得天昏地暗的您说该不该被打

    故而,学了几日,便被打关门了。

    唯有“时鲜”屹立不倒。

    菌菇锅子的热潮随着夏日的正式到来逐渐散去。

    含钏借菌菇锅子的东风将账本子上的银子翻了两番,大大方方地给拉提和小双儿发了分红利子,拉提和小双儿都攒着,含钏给他两说了,他们两攒到一定数额就能在她这儿赎身。又给钟嬷嬷包一个特别丰厚的红封,钟嬷嬷不要,直说,“当铺里抵押的银子都是你给付的,如今哪里好意思要”

    含钏没理会,索性藏在了钟嬷嬷睡觉的枕头下。

    又回了趟白家,衣锦还乡的,挨了白爷爷几顿后脑勺,被白爷爷揪着耳朵,耳提面命,“甭有了几个臭钱就了不得了日子还长着呢别让这点银子把眼睛给打瞎了”

    含钏衣锦回乡而归,灰头土脸而回。

    入了夏,天儿渐渐热起来。

    东堂子胡同比往日更热闹些前头那家一直在翻新的宅邸可算是有了新的进程了,日日都送些包着红布的大件家具进去,胡同里没事做的夫人奶奶们闲暇时候便爱议论几句。

    “今儿个又送了两个十二幅的大屏风,哎哟哟,我看着那红布掀起来那块儿,是上好的鸡翅木”

    “前头才运了几个偌大的斗柜呢”

    “还有假山盆景我看见运进去了几株价值千金的君子兰呢”

    女人呀,你的本名,叫婆婆嘴。

    含钏笑着在庭院支起一口大锅炒瓜子儿,放了粗盐、各色香料和新制的葵瓜子,燃着大火拿铁锹炒制。

    胡同口一阵锣鼓喧天。

    含钏给看热闹的夫人奶奶们一人送了一把葵瓜子,自己也抓了一把在手里出去看热闹。

    这么久了

    那宅邸也该上牌匾了

    究竟是哪家哪户当邻居,谁都好奇着呢

    含钏笑盈盈地嗑着瓜子,站在夫人奶奶中间看热闹,见那蒙着红布的牌匾缓缓向上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