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钏把疑惑压在心里,回了头看向徐慨。
嗯
她再不想承认,这个男人的品貌看上去着实有几分姿色
徐慨从回廊处一路走来,着一身靛青色素服长衫,头发高高束起,一路过来眼神漠然,走路利落,微微偏过脸,优秀挺拔的五官显露无疑。
含钏轻轻敛了眼睫。
“孙太医。”徐慨走过来,手拱了拱,再看向含钏,“贺掌柜。”
白胡子大夫看了看秦王与这老板娘之间还挺熟稔,想了想,笑道,“倒没想到能在这儿碰到您,您交待的事儿,微臣正干着。”
还干得挺好
那小伙儿的左手,可是一天比一天好。
这功劳干了,就得说
但不能自己说。
白胡子大夫笑盈盈看向含钏,等着含钏给他找补这小老板娘,看着年纪不大,人情世故倒是颇通,必定知道他是啥意思。
谁知道等半天也没等到含钏背书。
含钏是有些愣的。
所以,这位大夫压根就不是甚江湖游医,而是宫里太医院的老太医来“时鲜”给拉提瞧病,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含钏眼神木木地看向徐慨。
是徐慨请的大夫
所以才会随口要诊费,让她看着给就得了
所以才会任何时候都可以出诊
所以才那么巧,恰好她在为拉提找大夫,恰好这位孙太医便出现在了东堂子胡同
含钏看徐慨的眼神五味杂陈,徐慨后面的小肃公公听孙太医暴露了,先是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后一想,却觉得是个契机,稳住心神看向徐慨。
冲啊我的爷
这机会都不冲
找啥机会冲呀
徐慨听了孙太医的话,眼眸都未抬半分,颔首点头以示知晓,没在此处过多纠结,抬头看向含钏,“夜里帮我留一桌,备上好菜好饭,食材上多注意些,来客不喜羊肉、鸭子等腥味重膻气大的吃食,便照着宫里的口味安排即可。”
噢
原是来订餐的
含钏从心里兀地升起一丝奇奇怪怪的失落,轻轻甩了甩头,要把那点儿失落都甩走,再抬头展颜笑了笑,“可是两个人口味上有忌口的吗辛辣酸甜都行吗约莫何时过来”含钏话没停,张嘴说个不停,“那儿照例给您留一张窗下的位子可好再布置上时令的碗莲可好桌子是深绛色,碗莲是粉桃色,再加上碧绿脆生的莲叶,看上去好看极了”
含钏喋喋不休,都是些无足轻重的小事。
徐慨点了点头,都没落座,随口道,“你做主就行了。”
说着便抬脚出了食肆,又想起什么,转过头道,“这桂花糯米藕看上去不错,晚上记得上一碟儿。”
说完就转身走了。
小肃眼神瞥了眼含钏,再瞥了眼自家爷,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三圈,趁主子爷还没回过神的机会,赶忙上前同孙太医交待,“劳烦您了,咱们王爷特意交待了,那位小师傅可是贺掌柜的左膀右臂,一定要好好治、治得好。”
主子爷快走远了。
小肃狠下心再多留片刻,跟含钏正正经经地福了福身,笑起来,“孙太医是太医院的老人儿了,先前干到院判告老回乡,一手银针功夫在太医院几十年都无人出其右,这次千辛万苦请了孙太医重新出山,您放心,拉提小师傅的手,没可题。”
含钏胡乱点了点头。
心里有点乱。
说不上来哪里乱。
反正就像调料瓶打倒了似的,酸的辣的甜的咸的全都有。
这是在干啥
徐慨是在做什么
他想做什么
润物细无声地帮她
出于左邻右舍的情谊
还是
含钏深吸一口气,重新展了笑颜,以更恭谨的态度招待了孙太医,又重新做了安排,“崔二,你每天早上起个早床,架上驴车去接孙太医来扎针。”既是徐慨穿针引线介绍过来的,自然要方方面面照顾周全。
孙太医连忙摆摆手,“不用不用,秦王殿下每日派了人来接的,您客气了”
含钏胸口更闷了,笑了笑,倒是很坦白,“往前不知道您的年岁和资历,以为您是来撞运气的游医,始终有些戒备。您也自谦,从未透露一二如今知道了,自是要更尊敬才好。”
孙太医一笑,白胡子就翘了起来,笑声都透露出几分实诚,“哎呀您有所不知,秦王府的肃爷特意嘱托的,甭告诉您甭告诉您,害怕您心里有负担。如此一来,小老儿这才”
孙太医嘿嘿嘿笑起来,这秦王与贺掌柜打的机锋,他是老了看不懂了,哪有帮了忙不让人知道的
今儿个他瞧秦王来了,下意识起身告礼,告完礼心里就有些打鼓他是不是穿帮了
可看秦王的神色,倒也没怪罪他,这才放下心来还好没闯祸。
闯没闯祸,只有徐慨心里知道。
徐慨一手随意地搭在小案上,一手指尖轻轻敲打凉簟席,他没说话,可气氛有些低迷。
小肃立在徐慨身侧,屏息静气,一点儿声音也不敢发出来。
“往后做这些事,隐秘一些”徐慨轻声开了口。
小肃小觑了自家主子爷的神色,没见怒意,语气便稍松了松,“是。”还是解释两句,“孙太医年岁大了,有时候有些记不清旁人说了甚,往后奴必定更警醒。”
顿了半晌。又想了想,心一横,僭越便僭越吧,腰越佝越弯,还是把话说出了口,“其实,您为贺掌柜做了许多事那支红玉髓裴家钟家如今帮忙请个大夫为食肆的小师傅瞧病,实在不算是大事儿”
小肃心里有些急。
有些事儿,您不说,又有谁会知道呢
贺掌柜是个好的,为人处世、待人接物都是真心换真心,否则也不会将食肆经营得如火如荼,更结交了如张三郎、冯夫人这样的权贵
这样的姑娘,说不做妾,可拿出真诚去换,若是真喜欢,便去争取。
退一万步。
王府得势得宠的侧妃,不比平头百姓家的正妻,甚至小官小吏家的正室有体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