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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 甜金瓜八宝莲子泥(二下)
    徐慨笑了。

    含钏一个大步向前,看到了那锭官银底座的两个大字

    “敬和”。

    含钏抬头看了看徐慨,张了张嘴。

    她脑子有些搅得像隔了夜的熟浆糊,在宫里那么多年,她当然知道,内务府给每个宫室的俸银会写了各宫名号,宫里的银子成色更纯,这是防止宫人或低位妃嫔将银子流出宫外这是另一手段断绝了宫内宫外流通交往的途径。

    谁也不会傻到,拿印有自己宫室名号的银子去买凶杀人啊

    含钏看向徐慨的眼神有些复杂。

    他一开始就预备请三皇子恪王过来的

    他一开始就想到了这几锭银子上刻的是“敬和宫”曲贵妃的名号

    徐慨的脸在灯下轮廓更加明显,眼神沉得如同深不可见的海底。

    送走张三郎后,徐慨来回踱步,时不时和小肃交代几句。一个时辰为计量的沙漏漏了一半,窗外响起一阵有力的脚步声。

    低低垂下的湘妃竹门帘被猛地一把打起,竹帘子扫在门栏木框上“啪啪”作响

    含钏望过去,一个神色匆忙,披了一件靛色外衫的俊朗男子沉着脸从游廊跨步进来,见室内还有个不认识没见过的小娘子,眯了眯眼看向徐慨。

    “三哥。”徐慨站起身,轻声招呼道,目光投向含钏,粗略一带而过,“这便是那位苦主御厨的弟子,她发现自家师傅家里有印刻敬和宫名号的官银,又想到今日她师傅在宫中被扣下了,觉得事有蹊跷,这才来寻我帮忙。我见了敬和宫的字样,丝毫不敢大意,立刻遣人过去寻你。”

    这番话说得

    含钏微微咂舌。

    她从未想过徐慨是个如此有成算之人

    三皇子恪王手里正好拿着那锭银子,往地上一丢,冷笑一笑,“被扣下呵长乐宫淑妃的胎出了问题吃食里有药父皇大怒,如今正封了宫门,让皇后一宫一宫地搜查母妃的敬和宫和顺嫔的承乾宫也没躲过去龚皇后好大的心胸”

    恪王语声里的阴冷叫人不寒而栗。

    许是察觉到自己言语间的失态,转了眸子看向徐慨,“这银子,是在那厨子家里找到的”

    徐慨轻轻颔首,把话分成两段说,“那厨子的儿媳是个眼皮子浅的,在自家门口发现了一匣子白银,她没敢全拿,就拿了三锭银子。”

    恪王眉头一蹙。

    如今手上的,只要一锭

    恪王正欲开口,却被徐慨中途截断,徐慨语气不急不缓,“在自己家里藏了一锭,又拿了两锭给预备下定的姑娘家,姑娘家是崇文坊卖澄心堂纸的喻家。这喻家和背后主使,有无勾结,咱们暂且不谈。那两锭银子在喻家放着,便是个祸患。”

    当真是个祸患。

    一点儿火星就可被立时点燃。

    恪王眼中闪过一丝阴狠,“不过是个商户,灭了他满门也无妨。”

    徐慨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笑了笑,“那倒也是不必,咱们只需无声无息地将那两锭银子替换出来即可。”徐慨手一摊,让恪王看看内室四下,“三哥,你知道的,弟弟是个不受宠的,手下没多少可用之人。但凡弟弟手下有帮手,替您解决了便是,必定不叫您更深露重跑一趟。”

    含钏低着头眼皮子跳了跳,克制住了抬眼看徐慨的冲动。

    刚才一瞧便是练家子的黑衣小哥听话听音十分得宜的小肃先头领命离开的黑脸小哥哪一个不是可用之人

    徐慨身边卧虎藏龙,却是含钏活了两辈子,头一遭发现。

    恪王眼神扫了扫。

    内室干净朴素,没甚摆件,最值钱的还是摆在门廊撑场面的大金鱼缸。

    恪王叹了叹,拍了拍徐慨的肩头,响指一打,跟过来的仆从悄无声息地立在了身后,恪王语气阴冷地吩咐,“去,去崇文坊喻家找那两锭银子,偷偷找也好,威逼利诱也好,必须找出来”

    徐慨眼神在地上定了定,目光平静无波地看向含钏,恰好遇到含钏抬头与他对视。

    二人交换了眼神,徐慨轻轻补了一句,“三哥,最好是神不知鬼不觉地拿到银子。若是喻家与背后主使有勾结,岂不是打草惊蛇,置自己于险地”

    恪王想了想,冲仆从轻轻点了点头。

    老三老四依次坐下,崔氏被带了出去,含钏坐在徐慨的身边。

    含钏手脚冰凉地坐着,脑子里过得飞快,若是找得到自然好,若是找不到呢如若喻家是背后主使的棋子,又怎会将那两锭银子堂堂正正放出来必定是精心藏好,作为最后一击。

    含钏迷惘地抬起头,徐慨正靠在椅子上与恪王神色如常地说着话,手却背在了身后。

    含钏仔细看,却见徐慨将手往下轻轻往下压了压。

    是叫她放心、稍安勿躁的意思。

    沙漏滴滴哒哒向下流得飞快。

    天际尽处,出现了微光,不一会儿便有了鱼肚白的影子。

    真神奇。

    夜里无论再大的狂风骤雨,只要东升日出,便乌云退散,日光乍泄。

    等待让人难熬。

    含钏艰难地坐在椅凳上等待着,抬眼看恪王双手抱胸眯眼假寐,徐慨却偏过头看向窗外,一半侧脸在白光中,一半侧脸在昏黄的油灯下。

    含钏静静地看向他。

    突然心底涌出了一股平静的气息。

    有门帘被撩开的声音

    含钏猛地站起身来。

    恪王的仆从三步并作两步走,撩袍单膝下跪,未置一词,双手过头呈上了两锭白花花的银子。

    含钏鼻腔发酸,热流向上倒涌。

    徐慨拱了拱手,“还是您的手下得用,若非您,此事也不会如此顺利。”

    恪王伸手接过那两锭银子,转过底座,脸色发沉发青,“当真有人要害母妃和我”

    徐慨没接话。

    恪王怒气冲上面颊,“去把这两个银锭子熔了此事必定是皇后所为,带人阖宫排查的是她,想一箭双雕的也是她若真将谋害皇嗣的罪名摁在了母妃头上,我与母妃还岂能好过心肠之歹毒,骇人听闻”

    等等

    皇后

    梦里,搞花淑妃肚子的人是皇后

    今朝,赐下吃食嬷嬷故技重施的人,也是皇后

    含钏冲口而出,“等等这两锭银子,还有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