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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章 醪糟红糖荷包蛋
    徐慨低了低头,有些羞赧。

    他不习惯恃功而骄,更不喜欢居功自傲。

    很多事情,他为了自己心爱的姑娘,做了便做了,有什么好邀功的

    这是他一贯的想法。

    在朝堂上,做了事邀功,至少要让圣人知道,这是常识。

    可待圣人,和待心爱的姑娘,能一样吗

    徐慨闷了闷,没正面回应这个问题,一抬眼却见含钏鼻头和眼眶红红的,一下子有点慌,“怎么了冷吗”

    徐慨伸出胳膊,想握含钏的手试试温度,胳膊伸到一半,却又停住了。

    徐慨的手停在半空。

    往回收也不合适,向前伸也不合适虽是两情相悦,但到底还未明媒正娶,肌肤之亲显得很不尊重。

    徐慨轻咳一声,“只是想试试你冷不”

    徐慨的话声戛然而止,少年郎瞳孔陡然放大,手上一抖,掌心里瞬时冒出冷汗。

    他的手

    他的手

    他的手被一只小小的、白净的、略有些粗糙的手握住了

    徐慨后背的汗毛瞬间竖起。

    徐慨目瞪口呆地看着紧紧抓住自己的那只手,所有冷静、冷漠和寡淡在一瞬之间轰然崩塌。

    含钏眼看着面前这个十七岁的少年郎,一张脸从下巴颏到耳朵尖变得红彤彤一片,不仅破涕为笑,手握得更紧了,身形跟着向前靠。

    徐慨躲闪不及,含钏堪堪在距离少年郎一个指尖的地方停住,轻声道,“我不冷,我心里暖烘烘的。”

    湿润温暖的风吹在耳朵边,徐慨沉着脸,手朝天一扔,逃也似的扭头飞奔。

    含钏立在原地,先是笑,后见徐慨逃窜的背影太过仓皇,不由双手抱胸,仰着头哈哈大笑。

    谁能想到,十六七岁的徐慨竟这样好玩

    连握手与凑近说话,都会不好意思

    徐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逃窜出一片生天的,只知道自己回房间后,胸膛“咚咚咚”敲个不停

    徐慨洗了把冷水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心脏的跳动也渐渐平缓下来,一闭眼就是含钏鼻头红红,被冻得如小兔子一般的神色,泫然欲泣徐慨蹙眉狠狠摇头,含钏凑近后吐出的湿热、眼睫毛被光晕染在面颊上的灰影,还有在昏黄的灯下那张微微启开的薄唇这些场景又轮番闯入他的脑海。

    徐慨不负众望地失眠了一闭眼便口干舌燥,让人如何安心入眠

    在自己家尚且能平静地让仆从更换床褥,在官驿中

    太羞耻了。

    徐慨翻了个身。

    腊月的天,他浑身都被汗蒸湿。

    两个画面,如走马灯似,在脑海浮现。

    必须早日娶到手

    否则,他迟早憋出病。

    窗外寒风呼啸,这是徐慨酒后合眼入眠前,最后一个念头。

    含钏也没咋睡好。

    回房躺在不甚熟悉的床上,一闭眼便是她乘着板车,和十来个小姑娘一起从山东赶往北京的画面那也是个冬天,同行的姑娘见她穿得甚为规整,便以为她是哪个富户家的女儿,待她挺好的,后来发现她除了这身衣裳,身无长物,态度便变了许多

    板车只有一个小小的棚子遮雨避风,冬天官道上的风,迎面吹到脸上。

    像钝刀子割肉似的。

    初春时节,十来个小姑娘到了京城,一个一个脸上又干又涩,脸蛋被风刮出两团血红色。

    含钏揉了揉眼睛。

    她不是被爹娘卖进宫的

    含钏抽了抽鼻子。

    那她的爹娘是什么样子呢

    是不是就像尚御史那样,父亲严肃寡言,母亲温和慈祥,一家四口站在一起,就像一副无与伦比的年画。

    如果她一直在父母身边,她是不是也可以像尚姑娘那样,被养得天真可爱、不谙世事,善良娇憨,惹人喜欢

    小双儿睡在隔间,她没法发出声音,只能咬住被角,一边笑一边哭,流着泪进入梦乡。

    第二日,一个面沉如水,一个双眼红肿碰了面。

    李三阳和山东布政使宿醉未醒,官驿做了醪糟红糖荷包蛋水解酒,顺道也给这两位一人煮了一份。

    含钏捧着碗,将汤汤水水都喝了个底儿朝天。

    这醪糟发得挺好,又甜又香,也没有酒味。

    荷包蛋滑得嫩嫩的,蛋黄刚刚过熟,最中间还带了些溏心,吃进口,浓厚醇香的蛋液流淌在唇齿之间,和着老红糖厚重丝滑的口感与甜而不腻的味道,叫人十分满足。

    热东西下肚,整个人的精气神焕然一新。

    含钏计划着早晨去通州渡口看船,徐慨慢条斯理地唤住一行人,“渡口无现船,都是在用的船舶,新船无买家,不下水。你们去了,看什么”

    众人看向黄二瓜。

    黄二瓜昨儿个知道徐慨身份了,丝毫不敢造次,哆哆嗦嗦开口,“奴小的联系了几艘次新的货船提前来看过品质不差,虽是下过水的,却没走过长途航运这样的船买来也挺好的”

    徐慨眼风一扫,“船与马车一样,是损耗品。下过水,就意味着使用过。你如何知道上一任买家,是怎么用的曾经出现过,一个府邸的管事贪图次新马车便宜,便买下供主家使用,谁知那辆马车已经被使用了许久,重新刷了个清漆、换个门帘便当做次新货来卖主家出街时,马车的楦断了,乘车的主家千金滚下车,被划花了脸。”

    黄二瓜脸一白,膝盖一弯,不自觉地“噗通”一声跪下。

    小双儿在心里默默摇了摇头。

    很好,不由自主向秦王爷跪下的人,又多了一个。

    她不再是孤单的独行侠。

    徐慨拿绣帕轻拭嘴角,顺势站起身来,避开含钏的视线,径直朝前走,“走吧,我陪你去渡口看看我昨日已安排人开了几艘新船下水,你看中哪一艘,正好上船试试看,舒服不舒服。”

    没一会儿,徐慨就走出了门厅。

    含钏回过神来,赶忙跟上。

    奇怪。

    含钏坐在马车里,突然愣了愣。

    她不喜欢给人添麻烦,请人帮忙,特别是不喜欢拖累徐慨。

    可,这次,她接受帮助时,好像很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