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姑娘坐在一块儿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说说话,又一会儿抱一抱,含钏具体说了说这么一年来都做了些什么,总的来说就是买了宅子、买了船、又长租了套宅子,开了家还算有赚头的食肆,和一群合得来的老的小的乐呵呵过日子。
阿蝉听得愣住,隔了半晌才道,“当初你出宫,我在佛前,对你唯一的期盼就是,别饿死”
如今不仅完成了任务,还超额完成了任务。
买了宅子,阿蝉能理解,再租了套宅子,阿蝉也能理解毕竟有钱了就买房置地,是印刻在华夏骨血的烙印。
买船
是要作甚
出海和太阳肩并肩
阿蝉感慨了一番,说了说自个儿这一年的进程,手一摊,“除了痴长一岁,也没别的了。你走了之后,承乾宫顺嫔娘娘来要人,膳房管事的知道她想要你,可又没法儿直接回绝,便将我推了上去,后来又逢秦王出宫辟府,顺嫔娘娘将我与宫里十几棵桂花树一块儿打包派发到王府了”
说起之后的经历,阿蝉显得极为悲愤,“你知道吗出宫辟府快一年,我这个灶房的女使,压根就没顶过多少用秦王爷那天杀的棺材脸,根本就不在府里用餐也不知天天上哪儿打野食呢外面的饭能有王府的饭菜好吃”
含钏抹了把额角。
天天上“时鲜”打野食了
阿蝉越说越悲愤,“我好歹也是内膳房挂炉局出来的正经女使吧往前在内膳房,论手艺,除了你,我也算是名列前茅的吧谁知秦王爷压根吃不进嘴,我旧成了个大摆设”
姐妹情深,变成了对老板的无情控诉。
含钏抹了把额角的汗,静静听阿蝉絮叨,阿蝉絮叨絮叨半晌,突然想起来,腰杆一挺,皱着眉头问含钏,“不对肃公公把我带这儿来,让我好好干来着你开食肆,为啥要秦王府出人出力好好干”
行吧
这么久,可算是发现盲点了
含钏张了张嘴,不知从何答起因为我与那挨千刀的棺材脸秦王爷好上了
这话儿,含钏有些说不出口,讷了半晌。
阿蝉突然福至心灵,低声问道,“你与秦王爷”
后面渐低下去的话声,就很有灵性了。
她与徐慨的事儿
除了钟嬷嬷略微看出几分,她谁也没说过,一切还都说不准之前,含钏不愿意冒冒失失传出风声,惹得关心她的人担心。
含钏闷着没搭腔,忽然想起什么来,抬头问阿蝉,“你出来了,小秋儿呢还有咱们往前同屋的香穗那两小丫头”
被打了个岔,阿蝉一下子就忘了之前的对话,顺着含钏的话说下去,“小秋儿去年二月,我去了承乾宫没多久,调到了太医院做医女使,听说是钟嬷嬷出宫前帮忙打点的。做医女使也比在浣衣局洗衣裳强吧好好学一学医理药理,往后纵然不能独当一面,也能有些用处。”
这是自然的。
在宫里头得有独家的本事才行,往前内宫里会调香、刺绣、厨工、药膳调理连梳一手好头都是一项主子们喜欢的技能。
含钏怅然道,“如今咱们俩倒是在一块儿了,也不知这辈子还能不能见到小秋儿。”
阿蝉靠到含钏身侧,轻声道,“会有机会的”
阿蝉说完这句话,轻声叹了叹。
不会有机会了。
宫墙高高的,连长着翅膀的鸟儿也既飞不出来,又飞不进去。
一道宫墙、一弯护城河,将许许多多的人一生都隔开了,也有人在机缘巧合之下带着喜悦重逢,比如含钏与阿蝉。
小肃将阿蝉送过来时顺道将阿蝉在内务府登记成册的文书、契书一并送了过来,宫中良家子不是奴籍,若是蒙恩出宫或跟着主子出宫,只要主子愿意放,随时可去内务府过文书放身帖,这个程序不复杂。
第二日,徐慨打了招呼,小肃带着含钏与阿蝉找上内务府,塞了一兜子白银馃子给经办的差吏,没一会儿就拿到了阿蝉的户籍名帖。
阿蝉是自由的了,想去哪里都可以。
刚踏出内务府,阿蝉望着蓝澄澄的天,眼眶发红。
含钏将户籍交到阿蝉手里,“如今你愿意做什么都可,你若是想在北京城买房置地扎下根来,我便请人帮你谋划,若是需要银子,我这儿有的。你若是想回原籍找你爹,我就叫人送你回去。你若是想与我一块儿,你便在咱食肆里想做甚皆可。”
“跟你一块儿。”阿蝉未带任何迟疑,“不回家,没甚好回的。我爹已经不是我爹了”
憨笑了笑,和含钏算银子,“这么些年,七七八八加起来,我手上有个三百来两,得攒着做嫁妆姑娘家有没有宅子都不重要,往后嫁了人自然就有宅子了”
含钏乐呵呵笑起来,“你倒想得远”想了想,倒也能理解阿蝉的想法,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若当真连处宅子都没有了,到时候两户人凑一凑,也算是置了个产业。当初她着急忙慌置宅子,是不想让白爷爷为难,又实在没有容身之所
“那你自己挑一挑,是乐意住在时鲜还是愿意住时甜,时鲜有些挤,时甜的地方就大很多,四五间房给你挑”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手挽手回家走。
最后阿蝉挑了住“时鲜”,一是不乐意离开含钏,二是喜欢热闹,三是三是“时甜”离秦王府更近些,照阿蝉的话说,“一想到秦王府就在旁边,我真的是毛骨悚然,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一闭眼就是自己做的菜被秦王爷退回来的窘迫”
含钏
她咋不知道徐慨这么难伺候
难道不是给啥吃啥吗
阿蝉融入得很快,露了一手卤汁烧鹅后,拉提点点头,率先表明了态度。钟嬷嬷与阿蝉本就旧相识,如今相聚“时鲜”是天大的缘分。崔二性情软和,很好说话,他的意见忽略不计。
倒是小胖双见来了个与自家掌柜如此熟稔的小娘子,很是吃味,嘟囔了小半天,吃饭也不好好吃。
小双儿不好好吃饭了,这事儿还挺严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