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王府
福王
含钏与薛老夫人对视一眼,两个人目光都藏有最后一丝光亮。
先前薛老夫人怎么说来着
曹家能进京,是因为搭上了福王这根线
甚至,先前曹家购入凤鸣胡同那处宅子时,往宫里送钱,给宋太后送礼,也是走的福王这条路
福王
当今圣上最为信重的兄长
若是能从他口中得到一两句真话,她们也不至于像无头苍蝇般四下乱撞
她们她们只是想知道,徐慨与曹醒究竟怎么了还活着吗还还会回来吗
仅此而已
薛老夫人抿了抿唇,“含钏,你先回去,祖母去福王府探一探。”
含钏思量半晌,反手握住薛老夫人,“您不去,我去。”
含钏看向匾额高悬的亲王宅邸,深深吸了一口气,认真看着薛老夫人,“我是小辈,就算说错了什么话、动错了什么心思,也可用一句年纪小不懂事来打发。您不一样,若圣人对北疆一行人自有安排,我们偏偏蹦上蹿下地打探,岂不是违背了圣心若我实在有说得不对的地方,大不了就是禁足出家,曹家也不至于伤筋动骨。”
福王府邸,四个高高的朱漆柱耸立,很有些生人勿进的威严。
含钏抿了抿嘴角,低低一声苦笑,“我去求见,就算福王殿下不愿意见,咱们曹家也不丢脸。”
若是薛老夫人出马,在福王府门前吃了闭门羹,那曹家的脸面便扫了地了。
含钏一直不明白家族的意义。
可当曹醒与徐慨皆下落不明、生死未卜时,她突然明白了。
家族,就像她与白爷爷,与阿蝉,与小双儿,与“时鲜”的诸人,他们互为后背,在寒冬时节,家族团结,才可抵御风寒。
薛老夫人看了看含钏,还未待她反应过,含钏便取了帷帽,动作极快地与小双儿下了马车,提起裙裾快步向福王府小跑去。
含钏在紧闭的大门处站定,抹了把额角的汗,低头理了理裙摆,长舒出一口气后,轻轻扣了门。
一个慈眉善目的老门房,将门开了条缝儿,探出头来。
帷帽后的含钏努力扬起最漂亮的笑,露出小小的梨涡,“烦请您帮忙通传一声,儿是凤鸣胡同京畿漕运使司曹家娘子,名唤含钏,前些日头在云能寺的龙华会上,福王妃与儿研讨佛经甚是投缘,特请儿择日府上一叙,还请您帮忙通传。”
含钏边说,边递上了曹家掐金丝的名帖。
门房听得有点糊涂,单手接过名帖,低头看了看,再抬头看了看门前的这个小姑娘,迟疑道,“我们家王妃不爱好佛经深居简出,也没去过龙华会”
含钏心头一个咯噔,面上不显,笑了笑,下颌一抬,小双儿递了一只鼓鼓的香囊过去。
“诚然福王妃不爱好佛经,诚然福王妃未去过龙华会,可”含钏笑了笑,“可儿为官宦人家的姑娘,若没有您家主人的相邀。儿可有这个脸面,扣了您家大门,贸贸然前来叨扰”
含钏摘下帷帽,露出面容,声音很温和,笑意盈盈再道,“如果儿是您,无论真假,儿都会进二门向王爷或是王妃身边得用的女使、管事通传一声,请他们来判断是否放儿进去。这样,您不吃亏,也能把责任甩到别人身上去了不是”
老门房眼神扫了眼含钏,歪头想了想。
倒是这个道理。
虽然有时一些不要脸皮、自诩为读书人的白砍鸡儿郎,会守在福王府门口,等着受“青睐”和“赏识”
不过,堂堂官家小姐,应当是不至于。
且这位姑娘瞧上去舒朗大气,穿的衣裳漂亮华贵,
老门房丢下一句,“你稍等等”便把门阖上了。
含钏重新戴上帷帽,低着头在门口,一块儿一块儿数着地上的方砖。
再一抬头,原先堵在门前的那两架马车不知何时也静悄悄地驾离了原地。
含钏若有所思地再低了低头。
待将门前的砖数了两遍后,大门“咯吱”一声被拉开,一个盘了头、有些年岁的女使温声笑着,“您便是曹家的姑娘,时鲜的掌柜”
含钏赶忙摘下帷帽,露出面容,笑着颔首,“是,是儿”
女使侧身让出一条路,态度显得很是恭顺,“您这边请。”
女使在前头走,含钏紧随其后,心里头想着大事儿,含钏只顾埋头前行,没一会儿便被引入了一间水心别院。
女使半推开门,立于门廊,低着头,待含钏进房间后,便探身将门轻轻掩住。
屋子布置得非常简洁。
一方书桌,一抬笔洗,一座端砚,墙上挂了几幅没落款的字画,东南角竖了一盏山野农林渔耕的琉璃屏风。
简洁得不太像,一个女子的别院。
等等。
屏风旁的四角高杌上,怎么摆着一坨红烧肉
含钏眯了眯眼,定睛一看。
噢。
只是一坨长得比较像红烧肉的红石头。
有人影从里间出来了,含钏赶忙埋了埋头,福了福身,强迫让自己声音放大,“儿曹家贺含钏见过福王妃今日冒昧打扰,还哄骗门房,实属无奈之举,还望王妃千万见谅”
隔了一会儿,一个洪亮的声音朗声响起。
“内子体弱多病,常年在通州温泉别院将养生息,贺掌柜的,您说谎诓骗,也不知先做功课”
来人,是是福王
含钏手心冒汗,一抬头,不觉蹙了眉头。
圆圆脸粗粗眉胡须长长的花白的一只藏都藏不住的大肚腩笑起来就像一尊吃饱喝足的弥勒佛
这不是
这不是“时鲜”的老食客常爷吗
含钏想揉揉眼,可薛老夫人这几个月的魔鬼集训成功将她这一极不端庄的行为制止。
“常常爷”
含钏磕磕绊绊。
福王捋了胡须,朗声大笑,“噢原是老头儿我诓骗您在先”
小胖老头儿笑着让人上座上茶,“也不算诓骗,本王母妃姓常,本王隐姓埋名考科举时,化名常胜,别人时而也抬举一声常爷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