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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三章 戊四喜肉(中)
    徐慨惊讶的样子和眉宇间隐约透露出的幸灾乐祸,成功惹翻了含钏。

    两个人还有旧账没算完

    暗室隐瞒

    如今还嘲笑她写大字儿

    数罪齐发罪不可赦

    含钏埋下头,手里握着狼毫笔,努努嘴。

    小双儿懂事得很,撩起袖子就来关窗棂。

    “砰”的一声

    大大的窗棂,在小小的徐慨面前阖得死死的了

    徐慨站在原地有点愣。

    这姑奶奶怎么又生气了

    小姑娘的心不仅像海底的针,还想海底的针眼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惹翻了

    徐慨站在原地,看了看紧闭的窗棂,再看了看大大打开的门楣。

    有句话咋说来着

    上天给你关上了一扇窗,终究会为你打开一扇门的。

    徐慨背着手,低着头从容自得地从门里走出去,熟门熟路地绕过十二幅春夏秋冬花草鸟鱼琉璃屏风,再穿过随处摆放着君子兰、月季花儿、小石木景的花间,最后抵达了含钏的内室。

    水芳站在门口愣住了。

    这是她进内院以来,第一次看到有陌生男子轻车熟路地闯进自家大小姐的内间

    不对

    不是陌生男子

    她见过一次

    好像是隔壁秦王府的主人

    诶

    就是秦王本人啊

    是王爷呀

    王爷闯进了自家大小姐的香闺

    她一边崩溃,一边冷静,崩溃地想尖叫,冷静地告诉自己不能叫。

    水芳梗着脖子,以诡异而僵硬的静谧感,目送徐慨穿过屏风与花间,最后消失不见。

    再看木萝轩内院的诸人,三个八宝粥是憨憨傻傻的,都是一副信任又亲切的面貌,还有刚挨了板子的小双儿都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

    “咱们不用做什么吗”水芳探了个脖子,迟疑而困顿地问香枣。

    香枣歪着脑袋想了想,“要不,烧壶茶”

    莲子在旁边嘟嘟囔囔地,“往前来,咱们可没有泡过茶呢今儿怎这么麻烦”

    水芳再次想尖叫。

    水芳小姑娘的崩溃沉默且踟蹰。

    含钏的崩溃显而易见。

    徐慨眯着眼看含钏左手背在身后,右手像长在那根狼毫笔上了似的,内室不知何时多了张比人展开双臂还宽的桌子,桌上摆着端砚、貔貅头笔架、青玉笔搁、笔架上垂了十来只做工上佳、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狼毫笔,有的笔帽上还裹了一层赤金,有的镶嵌了一圈水头灵润的翡翠,还有的笔身通体晶莹剔透,一看就是品质很好的白玛瑙,这么多笔,样子各有不同,倒有一点很相通,都刻了一个“钏”字儿。

    徐慨不知死活地笑起来。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你这架势,器可太利了。”

    再看看桌子上摞成小山的澄心堂纸,写的是最简单的弟子规,旁边还摆了一册旧旧的字帖。

    弟子规,圣人训。首孝悌,次谨信。泛爱众,而亲仁

    笔画稍简单一些的字儿还看得过去,如“子”“人”“仁”倒还有几分神韵,笔画稍稍多一些,如“悌”“谨”“爱”

    嗯,怎么评判呢

    写得很簇拥。

    像是一张小小的脸上,长了大大的五官,鼻子和眼睛抢位置,嘴巴和下巴过不去,叫人看着很别扭。

    徐慨又笑了起来,“你那几支笔刻名字作甚偷回去藏起来,等你成大家之后高价出手吗”

    徐不知危险慢慢靠近慨,自以为很幽默地逗含钏,“那人家估计要等到家族灭亡,这笔算砸手里了”

    含钏一下子抬起头,泪眼汪汪地看向徐慨。

    徐慨的话被这双泪眼憋回去了。

    “您就别说我们掌柜的了”小双儿气鼓鼓挺身而出,“日日要写一百张每张不能有错字不能少笔画更不能写花写晕染我们掌柜的从下了学就开始写,直写到现在,晚饭就匆匆吃了几口荞麦杂菜羹,您若是要说风凉话,您就回去吧”

    小双儿素日是有些怕徐慨的,如今倒是一句跟一句,权当面前这人不是冷面阎王,“您瞅瞅我们掌柜的左手被打了板子郑姑姑让包上纱布继续写呢”

    徐慨顺着小双儿目光看过去。

    从宽大袖口露出的白净手腕纤侬适宜,再往下看,手被包得像只圆圆的粽子。

    徐慨蹙了眉,“什么先生怎的打人”

    小双儿像是有人撑腰,脊背一下子挺起来,“可不是打得可重了咱们掌柜的只是请崔二和阿蝉帮帮忙完成作业,谁知道被看出来了”

    咳咳。

    这事儿说起来可不光彩。

    小双儿的气势渐渐缩下去。

    徐慨见自家姑娘头佝得低低的,还没见过她这幅认了怂的样子,便伸手先摸了摸含钏的头,再拿过含钏写下的字儿。

    “别”含钏红了一张脸,“写得不好看”

    徐慨双手拿着堂纸,对着烛光看,面无表情地点评,“一张纸九个字,一百张纸也就九百个字,一篇弟子规一千零八十个字,其实也就相当于抄一篇弟子规,这量在学字认字阶段不算太大。我小时候开蒙,一天要写一千个大字。”

    含钏抿抿唇。

    徐慨补了一句,“那时我刚四岁。”

    含钏抬起头来。

    徐慨将纸放回原处,重新在毡子上铺了一张新纸,拿白玉石镇纸规整铺平,舔了舔狼毫笔,感觉墨有些黏,便伸手加了一银勺的水,起势提笔,一笔画写的是最规矩的正楷,九个字写完,徐慨放了笔,温声道,“写字不难,写好也不难,难的是自成一派、自有风骨。姑娘家写字写得好的,也有许多,前朝的秒安居士簪花小楷便是一绝,你那好友左尚书的孙女字儿也写得不赖,前年送给老太后的生辰贺礼是一百种寿字的写法,很有一番味道。”

    含钏探过头去看徐慨的字。

    如他人不同,这一手字风流清雅,隽永秀丽,连成一片也觉得大气开阔。

    含钏看得有点羡慕。

    徐慨见哄得差不多了,把写好的那篇纸放在一旁,顺势坐下,抬头问含钏,“说说看吧,为何抵触写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