骡马干活多了,主人还给加一把粮食。偌大一个院子都让她一个人做,干得慢一些,或是哪里做得不好,就会挨一顿鞭子,连晚饭都没得吃。她宁愿被打两顿,只要给饭吃。
挨饿的滋味真的太难受了。
记得那个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了,她抱着买回来的东西走在路上,不时有人冲她指指点点,她听了一路才听明白,像是那段时间有厉鬼作祟,专挑稚龄的小姑娘下手。
她这么明目张胆地走在路上,简直就是不要命。
不知道是不是她命大,还是她真的命格太坏,厉鬼都不屑招惹,她到底是安然无事地回到了家。因为事情办得周全,那个女人还给了她一颗糖吃。
是给,没有扔到地上,像唤猫狗一般地唤她。第一次从那个女人手里接过东西,她激动得手都在发抖。
所以,过了这么多年,她仍旧记得很清楚。
忽然想起尘封多年的旧事,秦寐语很是不舒服,心里沉闷,她不愿意一个人待着。走到院子里,秦寐语在树下坐了下来。
这次楚卿芫没有让她同往,而是让她在这家农院里等着他,这种陌生而熟悉的感觉,秦寐语已经很多年没有体验过了。
想着自己以前拼命地练剑提高修为,就是为了有一天不被留下,而是和他并肩而行。那时候的自己真是浑身都有使不完的劲,再大的风霜打在身上也是无所畏惧的样子。
楚卿芫走的时候,估计想和她说些什么,不过人太多了,他估计不好意思说,就被那个第一回见到剑道大能激动到语无伦次的里正给请走了。
想着楚卿芫不过只是去了解情况,秦寐语也不担心他,而是在心里琢磨着从那些七大姑八大婶口中了解到的情况。
这个流水村没有山,也没有水,地势太偏僻了,土地贫瘠,那叫一个荒凉至极。村子不大,零零散散住了不足三十户人家,却已经有十几户人家丢了人。
有丢闺女的,有丢媳妇的,还有丢小姑子的……丢的无一例外,全都是女的。
秦寐语落脚的这家是这二十多户里最穷的,或者说是最穷酸的。
主人是一个年过三十,身无长物,家徒四壁的穷酸秀才,刘巨霜。
名字很是那么一回事,可人太过纤弱秀气,长得还算是眉清目秀的,就是人太瘦弱了,腿脚还有点跛。不过,他的新媳妇很不错,眉眼温和,一看就是好性子的人,做事情很麻利,家里虽然破落,可收拾得很干净。
得知楚卿芫的身份,这二十几户穷苦人家矮子里拔将军,也是能选出一两户说得过去的人家,执意住在刘秀才的家里,无外乎就是因为他的新媳妇。
秦寐语觉得那个鬼郎君下一个目标,应该就是这家刚新婚不久的刘秀才新媳妇。
“仙……仙人?”
身旁传来怯懦懦的声音,秦寐语转脸看了过去,正是刘秀才的新媳妇郭氏。
对于郭氏这个新鲜的称呼,秦寐语听着都想笑:“我可不是什么仙人,我吃五谷杂粮的。”
“你们……从天上下来的……”郭氏有些羞赧,说话细声细气的,“……仙人莫怪,我是乡野妇人,没见过什么世面。”
“那只是一种武功,就是说书人口中所说的飞檐走壁。”秦寐语简单解释道,“我们不是仙人,我姓秦。”
郭氏立即恭谨地唤道:“秦姑娘。”
顺耳多了,秦寐语斜靠着院子里的大杨树,和气地说道:“我们之所以选择在你家落脚主要是为了保护你,你也不必拘谨,这里毕竟是你家。”
郭氏不好意思地垂着头:“有劳秦姑娘。”
秦寐语瞧得出这个郭氏是有话和她说,她也不催。
两人相对无言,片刻,郭氏很快开口,她嗫嚅道:“和秦姑娘你一起来的那位……是秦姑娘你的夫君吧,他让我来问问你夫君喝不喝酒?”
郭氏口中的“他”,应当是她的夫君,那位酸腐的刘秀才。秦寐语好奇的是,这凡尘俗世间夫妻间亲昵的称呼已经改成用他她来称呼了吗?
“哦,他……呃就是和我一起来的那个……”秦寐语被郭氏这一闹腾,都不知道怎么介绍楚卿芫了,“他姓楚,他不喝酒,他不是我夫君。”
一连说了三个他,秦寐语终于把话说顺了,顺便还占了某人的便宜。
郭氏闻言,拘谨地点点头:“楚……楚公子离开的时候,特地找了他,托话给我,说让我好生照应秦姑娘你,你身上还有伤……”
楚卿芫一到这里,就被这里的里正给请走了,人既然来了,就是要做事情。秦寐语本想跟着过去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的,却被楚卿芫婉拒了。
对,就是婉拒,很是客气的那种,秦寐语面上不显,心里还是很不高兴的。
听郭氏这么一说,加之先前连说了三个他占了些便宜,秦寐语的心里舒坦了一些。
算他姓楚的还算有些良心。
听到提及伤,秦寐语不敢大意,她看向郭氏:“你会处理伤口吗?和被割麦子的镰刀砍到差不多的那种。”
郭氏一怔,随即点头:“可以。”
“那好,”秦寐语点头,“你帮我处理一下背后的伤。”
从那晚两人尴了个尬分开之后,秦寐语就直接掏了个纸人画了道符在上面,伤好不好的她也看不到,最起码伤口不会疼得她生活不能自理。搁了好长时间,再不处理,估计这腰也不能要了。
刘秀才家原先应当也是个家底殷实的,家里虽然破落,可好歹还有两三间房子,郭氏早早就收拾好一个房间,当即,就领着秦寐语过去。
待看到秦寐语背上的伤,郭氏吓得惊呼一声:“秦姑娘,你的腰……”
“嘘,别这么大声。”秦寐语老实地趴好,然后把贴在伤口处的纸人直接召回手中,怕吓到郭氏,打算先收起来,“我这里有药,你给我把药上上就行了。”
郭氏只是被秦寐语腰间那么大一处伤给吓到了,到底也是乡间长大粗生粗养的,拿了药酒坐在床边,期期艾艾着把话说完。
“秦姑娘,你的伤恶化了,周围都红肿得厉害,光是上药恐怕不行,得先把脏东西清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