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坐在地上的郑福满闻言猛地一惊,他却没有抬头,只是用袖子擦了擦脸。
“郑福满,你是发现你娘子不见了,以为是鬼郎君所为,才会惊慌大叫,是不是?”秦寐语问道。
“是……是……”郑福满脸色发白,“不是鬼郎君所为,还能会是谁!定是鬼郎君去了我家掳走冬儿的娘,才来秀才家的……”
“里正老头,你说说看,流水村一共失踪了几位女子,且都是什么身份?”秦寐语不理他,而是问向一旁的里正。
“目前丢了女子的一共八户,共十个女娃娃……”里正长叹一声,“有的是还未许人的小姑娘,有的是刚娶到家的新媳妇,唉,真是造孽啊,村东头李木匠家的女娃娃才不到十岁,还有西头张寡妇家的新媳妇刚娶到家没有一个月……”
“是了,鬼郎君掳走的不是小姑娘就是新媳妇,”秦寐语看着郑福满,“怎么突然就变了,选了你家冬儿的娘?”
郑福满哑然:“……小……小的不知……”
“里正老头,再请你描述一下那些失踪女子的长相。”秦寐语再次问里正。
“都是模样周正的女娃娃,年纪最小的是李木匠家的女娃娃,生的跟仙女一样……”里正又是长叹,“流水村虽穷困了一些,可娃娃们都长得眉清目秀,可惜那些被掳走的女娃娃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在。”
秦寐语又问道:“郑福满的娘子呢?长相如何?身段如何?年方几何?”
“冬儿娘嫁到郑家的时候,我还是主婚人呢。”里正说道,“冬儿娘是个苦命的人,小的时候上山砍柴,跌入猎户陷阱,脸毁了,可人是个实实在在会过日子的娃娃啊。当初福满家贫,父母早亡,我就做主提他俩做了媒人。冬儿娘是个能干的娃娃,这成亲不过三五年,不光给郑家生了个大胖小子,福满的生意也越来越好了,小日子过得算是村子里比较红火的,我瞧着啊,这心里也是高兴的。”
“鬼郎君之所以在这里屡屡凡事,自然是因为流水村的姑娘生得好,”秦寐语说道,“他只选新媳妇和小姑娘,突然选择已经毁了容貌且已经成亲数年的郑家大嫂,郑福满,怎么到了你这里就说不通了呢?”
郑福满神色惶恐:“小的不知……鬼郎君行事……小的如何知晓……”
“那怎么办?你不愿意说,郑家大嫂呢,也是生死不知,鬼郎君更不用说了,已经被我家真人打得魂飞魄散。”秦寐语很是为难地想了想,“要不,我来问问她吧。”
说着,她掏出一个锦囊,“忘记告诉你了,郑福满,我在你家捡了个东西,说不定能帮上大忙。”
“什么东西!”郑福满很是紧张地看着那个锦囊,“我家,并没有这个锦囊。”
“锦囊自然不是你家的,这里面装的也不知道还愿不愿意是你家的。”秦寐语笑得阴冷,“我们来瞧瞧她要说什么?”
掏出一个符纸,秦寐语直接把锦囊里的东西甩在符纸上。
众人就瞧见符纸噌的冒出一道白光,随即符纸燃烧起来,秦寐语咬破手指悬空画符推过去,符纸燃烧的烟雾被符咒所困,规规矩矩地聚拢在一处,淡淡的烟雾虚虚地形成一个人影。
“……是……是郑家大嫂!”
率先出声的是刘秀才,他一脸惊讶地看着烟雾所凝成的人形。
里正闻言也是惊讶到目瞪口呆:“怎么回事?冬儿娘怎么会……”
郑福满死白着一张脸,厚唇抿紧,一言不发,只是直勾勾地望着那缕似乎随时都会随风而逝的烟雾。
“唉……”
烟雾幽幽一叹,在这寂静的深夜,带上几抹浸入骨头缝里的凉意。
这下除了楚卿芫,余下四人皆是认出这道声音正是郑家大嫂无疑!
“要不要显出本来的样子?”秦寐语问向烟雾所凝聚的人形。
“不必了,我只想见见我的冬儿。”郑家大嫂缓缓说道,声音里满是绝望的压抑。
“儿子我自然会让你见,可我要问你几件事,你也要如实回答。”秦寐语说道。
“好。”烟雾就虚虚浮在众人面前,用着郑家大嫂的声音慢慢说着,“仙人所问,自然据实回答。”
“好。”秦寐语拍了一下手,“你是何人所杀!”
“郑福满。”
烟雾微微一动,虚虚地晃动着,像是人伤心至极,承受不住。
这下,众人惊呼出声,俱看向跪坐在地上的郑福满。
郑福满咬着牙没有说话,拳头紧握成拳,撑在身体两侧。
“于何日被杀?死在何处?被何物所杀?”
“一日前,死于郑福满屠杀活猪之处,被杀猪刀割断喉咙……”
……
屋里六个人皆未出声,房间里陷入死一样的寂静。
“不知小的哪里做错事,让仙人这般误会小的,才做出这样的把戏来污蔑小的,”郑福满忽然出声,他站起身来,看着秦寐语,脸上没有背悲戚,没有惊慌,眸色阴狠地说道,“小的是乡野村夫,大字不识一箩筐,只晓得杀猪卖肉挣钱养家。如今我家失了人口,分明是仙人做事不周到,害我娘子无辜枉死,为逃脱责任,耍这等障眼法,污蔑是我杀了我娘子,这还有没有天理!”
“好一出贼喊捉贼!”秦寐语拍了拍手,随即看向里正,“里正老头,你是瞧着冬儿娘长大的,你来问问,看这冬儿娘是真还是假?”
里正哆哆嗦嗦上前,看了看郑福满,又看了看烟雾人形,长长一叹。
到底是能担事的,里正很快就镇定下来,对着那人形烟雾问了一些事情,待确定了冬儿娘的身份,他不禁老泪纵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郑福满一言不发,牙关紧咬,能瞧得见他的腮处微微鼓动,似在隐忍。
“我来说吧。”秦寐语看着抽泣哽咽的烟雾人形,直接说道,“郑福满先前因为家贫,娶了毁了容貌的冬儿娘,一直心有不甘。数年夫妻,也并未让他对自己这个陪着他过苦日子的娘子心疼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