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喊自己,还真是奇奇怪怪的感觉。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听到秦寐语一语道出她的名字,秦思芄诧异出声,随即明白过来,更是不悦,“肯定是我师父和你说的。你到底是谁啊?”
秦寐语没有回答,并不是觉得自己不应该和这个无理取闹的小女娃娃一般见识,而是她被这个简单的问题问倒了。
她是谁呢?
清濯真人唯一的徒弟是眼前这个小小的女娃娃,她才是这个世上唯一的秦寐语。
“我也不知道我是谁。”
秦寐语走到一旁的石凳上坐下,很认真地回答。
秦思芄自然不相信,只当她是不屑于说,她撇了撇嘴:“哼,怎么会有人不知道自己是谁,难道你没有名字吗?”
秦寐语笑了笑:“我只知道自己姓秦,我的名和字都是我师父取的。不过,我的师父不要我了,我不知道我的名字要不要还给他。”
听秦寐语这样说,秦思芄觉得这个人和自己还真是有些相似,心里的敌意减少,她走近两步:“我的名和字,也是我师父给取的。就算我师父不要我了,我也不会还给师父。他给了我的,就是我的。”
看着孩童时小小的自己,秦寐语内心多了几分柔软:“你师父给你起的名和字,肯定很好,你也很喜欢,对不对。”
“那是自然,我师父什么都是最好的。”
回到不恨苦地虽然只有数天,可秦思芄已经从其它弟子的口中得知自己师父是个怎样的存在,别人的艳羡让她头一回生出与有荣焉之感。到底是小孩子,经历的苦楚再多,还是存有一些天真和可爱,听秦寐语提到自己的师父,秦思芄的话多了起来,就连眼中都绽放着神采:“旁人都说我的名和字都好。”
秦寐语来了兴致,逗着她说话:“我只知道你叫秦寐语,寐语二字应该是字,那你的名呢,应该更出彩。”
楚卿芫是知道她的名是芄,秦寐语也很好奇,这位清濯真人会给自己这个首徒大弟子起个什么名。
“秦思芄,师父给我起的。”秦思芄眉眼一弯,兴高采烈地说道,“我以后学成下山出任务自报家门时,可以直接说我是不恨苦地晓风残月居清濯真人的首徒,秦思芄字寐语。”
毕竟年龄小,即使再有心机,也还是简单的,一哄一逗,就竹筒倒豆子全都说了。
秦寐语注意到细节,心头一动:“你师父真是好文采啊,不管是名还是字果然都是寓意深刻,听起来也是朗朗上口。寐语这两个字我明白,就是你的名……呃,那个思,是什么思?”
大公无私的私?还是寓意深刻的司?抑或是简单寄托的斯……
秦寐语先前的那一番夸赞让秦思芄彻底放下戒心:“就是思念的思。”
思念的思!
秦思芄……
秦寐语脑袋中嗡嗡作响,不敢置信地发着呆。
姓……姓楚的那小子,是什么意思?
不会是故意捉弄她的吧……
“秦寐语。”
两人这边正说着话,不远处传来一道楚卿芫清冷的声音,把一大一小两个秦寐语都吓了一跳。
陷入回忆的秦寐语下意识去应,可“师父”二字还没有出口,瞧见身边这个小小的身影,欢快地跑了过去:“师父!”
是了,这辈子唤师父的人不再是她,也不会有人冷着眉眼骂她“孽徒”……
心绪万千,秦寐语缓缓站起身来,看着站在竹林前面的素衣男子。
他没变,和上辈子一模一样,不管是相貌气质,还是身形修为。
眼前恍惚,秦寐语心里生出一个念头。
这样的清濯真人应当一直如此,上一世为她所拖累的清濯真人活得太不自在。
楚卿芫,我知道以后会发生的事。我会尽我所能去改变,决不让这个秦寐语再走我的老路,如果无力回天,那我就杀了她……
不知道楚卿芫吩咐了什么,秦思芄很是欢快地走开。
平复心情,秦寐语迎上前去,笑了笑:“有事?”
“嗯,”眸光落在她的脸上,楚卿芫微一颔首,“掌门想见你。”
秦寐语一愣。
萧风衾要见她?
那个萧胖子待楚卿芫一直很好,应该说他待不恨苦地上上下下都很好。就连子空楼的宋道人半夜偷他的酒,他都没有生气。
或许是因为楚卿芫第一次带人回晓风残月居,这个萧胖子十分好奇,才会装作郑重其事的模样邀请她的吧。
秦寐语暂时还不是太想见这些故人,尤其是不恨苦地这些旧人。又在心里擂起了退堂鼓,她期期艾艾地说道:“我这般不修边幅,去见掌门,太过失仪。下次吧。”
楚卿芫闻言也是有些神色窘迫。
秦寐语身上穿的还是他的衣服,虽然都是他还未曾上身的,可看着还是心头有些不自在,他不禁双颊微热。
“无事,衣袍已经送来。”楚卿芫说完,转身往前走,似是带路,又似是神色有异,步履匆匆。
秦寐语不明所以,忽想明白。
这个不恨苦地,大批制作统一服饰的绣房都设在山脚下的小镇子上,只在后院留了几个绣娘,专门为那只爱漂亮的花孔雀萧千夜做衣服的。
这么快就赶制出来出一套衣衫,绝对是用谁的衣衫直接改制的。
难道是花孔雀的?
想到这里,秦寐语倒抽一口气。
她宁死不穿!
那五颜六色的,何止是扎眼!
不对,现在的花孔雀还只是个爱生气的黄毛丫头,还是孩子的体型。那只花孔雀的衣衫,她可穿不上。
待看到新做好的衣袍,秦寐语愣住了。
要说上辈子秦寐语最大的愿望是什么,除却那个可望不可及的人,她绝对立即说出要一匹行云影月含羞。
这有着诗情画意名字的是一种出自珰露山的特殊布料。
珰露山北面是红尘俗世和那个令人胆战心惊的鬼界最接近的地方,那里常有邪祟,鬼魅,傀儡出现,是阴气最重的地方。
生长在珰露山南面有一种五彩的蚕,一生只吃一种特殊的桑叶,吐出的丝才能织出这种行云影月含羞的布料。
色调低调奢华,因为布料的特殊性,正如其名,行走之间,布料犹如轻云一般起伏波动,又恍若明月笼纱。总而言之一句话,就是闷骚道了极致,恰恰正对了秦寐语的脾气。
这种布料,有一种颜色秦寐语最是中意。
茜色。
没有大红色那么耀眼,却很接近大红色。
这种颜色做衣袍穿,不会扎眼,何种场合都能驾驭,有一种我很美,我不说,但你除非装瞎绝对知道的骚包之感。
秦寐语现在算是明白,她和萧千夜那只花孔雀为什么不对盘了。她是典型的闷那个骚款,而萧千夜是那是明晃晃的明那个骚。
秦寐语上辈子一直希望能用这行云影月含羞做两套衣袍。
一套给自己,一套给他。
伸手掬起这一捧如水似月的柔软布料,秦寐语怔怔发呆。
是茜色啊……
“两年前经过珰露山的时候,偶然间所得,是茜色,不适合男子。”楚卿芫似乎不想她误会什么,在一旁很详细地解释着,“回来之后,就一直放着。如今给你做了衣袍,也算是物尽其用。”
看着手中的茜色,秦寐语压下心头的酸涩,仰脸冲楚卿芫一笑:“谢谢,我很喜欢。”
看到楚卿芫暗暗松了一口气,她拿起衣袍:“你等我一会,我换好衣袍,和你一起去拜见掌门。”
不恨苦地的绣娘许是被萧千夜折磨久了,手艺简直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行云影月含羞这种温柔至极的面料,成品大大出乎秦寐语的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