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宋道人看了他一眼,一副“你如此,为何迫我”的神情。
萧风衾忽然想起宋道人用酒麻醉自己的原因,什么都没说,深深叹了一口气。
不恨苦地是不是桃花缘太薄了……
无人再说话,室内安静无比。
“没有任何的办法了吗?”许久,楚卿芫出声,声音一如往常,未见丝毫波澜。
宋道人抱着双臂,斜斜靠着窗,闻声看了过来:“不恨苦地的书库,你不是都已经都翻阅一遍了吗?”
“那……”楚卿芫垂眸,又道,“把我的命换给她,你有办法吗?”
”嘶……“萧风衾倒抽一口气,瞪大眼睛看着这个比自己小了十几岁的男子,嘴唇蠕动,到底是什么都没有说。
“呵……”宋道人却是嗤笑一声,“算了吧,男女有别,你的灵体也不适合她。”
轻飘飘的一句话,顿时让楚卿芫面如死灰,这让宋道人很是不悦。
“我只是说你我没有办法,又不是说这世上绝无解决此事之法,你变什么死人脸啊。”宋道人抓了抓头上微松的歪髻,沉吟片刻又道,“你且再等两日吧,我去书库看看,阁楼上胖子还藏了不少压箱子的宝贝疙瘩,我去翻一翻,看能不能找到些许方法。”
这样说,就是愿意全力以赴。
楚卿芫抬眼看着他,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到了嘴边却只是一句话:“有劳宋师兄。”
“真要谢我的话,那你就撒手不管。”宋道人眸色凉薄,说出来的话像把刀子一样,“一直见你独善其身,洁身自好,以为你看破了红尘,却不想你早就泥足深陷。楚落风,你竟然还想把你的命换给她,她活着能做什么?她是能替你济世扶倾,还是能为这芸芸众生出一份力。人人称颂的清濯真人,竟然也有私心,为了所谓的情爱昏了头,真是可笑啊!”
“哎呀,阿宋,你看你,嘴巴就是这样不饶人,”宋道人一通刀剑甩过来,萧风衾听着心疼,忙春风化雨般一一化解掉,打着圆场,“落风也就是这么一说,他也是人,心里疼,就和自家的哥哥抱怨一两声,你怎么还当真了呢?”
三人之中,楚卿芫年龄最小,行事一直很是稳妥。相对于爱喝酒,一个心情不好就撂挑子的宋道人,萧风衾多多少少偏疼他一些。
“落风受教了,”楚卿芫站起身,冲着宋道人郑重行礼,“多谢宋师兄当头棒喝,落风自当会谨言慎行,断不会做出这等幼稚之事。”
当年稚龄他都可留住她,如今他修为大增,自然另有他法,不过是再多等十数年,抑或是数个十年而已……
宋道人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冲谁,随即说道:“她身上有暗伤,一直强行压着,不是什么好事,你用灵力替她全都解开,慢慢养着。”
暗伤?
楚卿芫想起入幻阵前后的那些事,秦寐语明明受伤那般严重,动都不能动弹一下,第二天却行动自如,除非她有太上老君的仙丹妙药。
“看着挺文静的小姑娘,竟有股狠劲。”宋道人走过来,看了昏迷的秦寐语一眼,又瞥了一眼楚卿芫,冲他竖了竖大拇指,“和你还真是一路人。”
楚卿芫看着浑身冰冷,睫毛上已经染上白霜的秦寐语,纵使他平日里最是能压抑,此时眸色到底还是染上了悲痛之色。
“处理伤口用的,”宋道人最不喜看到这些,他伸手从怀里掏出一瓶药,搁在旁边的桌子上,“人醒了,就立即回你的晓风残月居。我的子空楼最不喜欢女人,尤其是受伤的貌美女人。走了之后,让庭竹过来打扫干净。晦气上身,三坛子酒可不够啊,掌门。”
宋道人厌恶女子,不恨苦地上上下下皆知。
方才慌乱之下,直接把人带来这子空楼,萧风衾如今才觉宋道人忍到现在没有把人直接轰出去,真的是兄弟情深了。
萧风衾冲楚卿芫示意让他不必在意,就颠颠跟上宋道人,一起往门外走去,边走边叫嚷着:“哎呀呀,我说阿宋啊,三坛子酒可不少了啊。那可都是我的心肝宝贝,是留着我做大寿的时候才拿出来的啊,你这突然要那么多,我真的挺舍不得的。你是知道的,我这些年每年都要去酒窖里看它们几回,这也多少年的感情了……”
两人渐行渐远,说话声也逐渐不闻。
宋道人留下的药瓶就放在桌子上,暗红色的玉瓶,只有拇指般大小,肚腹稍鼓,能盛下三五颗药丸。瓶身暗淡无光,就连瓶塞都是极其敷衍地塞上。
楚卿芫伸手把药瓶拿过来,看了一会。
宋道人的态度,他没有放在心上,相处多年,他也知道宋道人刀子嘴豆腐心的秉性。自己这次没打招呼直接把人带回不恨苦地,给他添了麻烦,他不高兴是应该的。
看着昏迷不醒的秦寐语,楚卿芫伸手触了触她的脸,仍旧是冰冷。他眉头蹙起,微微弯下腰,把唇轻轻印在她的额头上,直到唇下那小块皮肤不再冰冷刺骨,他才缓缓起身。
阿芄,不要死,陪着我……
解开秦寐语身上她不知道何时施加的禁咒,暗伤全都一一涌现,手臂上被命魂傀儡所伤的那处仍旧红肿,最可怕的是后腰处,那里的伤口溃烂得厉害,足足有手掌那般大的地方都成红肿溃烂之态。
养了那么久,还是没见好转,回来之后他给她配的那些药,她是不是根本就没有用!
楚卿芫看清之后,心疼不已。
人已经昏迷,不知道呼痛,楚卿芫掏出一粒药丸给她吞下,这才伸手轻轻托起秦寐语,在她耳畔低语:“阿芄,我带你回去。”
十数年的光阴,如今回忆起来只不过是岁月匆匆。
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这十几年来,他有多少次坐在那个睡在锁魂阵之中的女子的身旁诉说着藏在心里的事情,从一开始的稍有口吃,到后来的口齿伶俐,从稚龄之童,到如今的双十年华……
他所求所翼,只是想让她活着。
好好的地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