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恨苦地的后山是处禁地,除了主事的三个人,不管是外派之人,还是不恨苦地的弟子一律禁止入内。
四周设有层层繁复的结界,且有弟子轮流把守,皆是因为里面存有很多古人遗留下来的未解奇诡阵法。
楚卿芫对阵法和结界最是拿手,他经常过来研究,对这些最为熟悉。当即,他抱着秦寐语直接走到其中一个方形的阵法,将人放在中间的阵眼上。
“别怕,我很快把你找回来。”楚卿芫抚摸着秦寐语没有血色的脸,眼睛通红,他低声道,“阿芄,十数年前我能救的了你,十数年后我照样可以!”
眼泪滴落,他的嗓音哽咽,“我说过的,等我长大了,我会保护你。如今我长大了,你……你是不是很失望,才会在我们相聚短短时日,就这样仓促离开。”
无人回应,眼睛赤红,他的目光死死定在秦寐语那已经没有丝毫人气的脸上,终于,修为强悍,性情寡淡的清濯真人像受伤的小兽一般呜呜低呼出声。
“阿芄,阿芄,我的心好疼啊……”
是,他的心好疼啊,像是被人活生生从他的身体剥离开。
他曾经说过的,会好好保护她,可现在人是在他的住处惨死,这叫他如何不内疚,如何,不恨自己!
阵法启动。
楚卿芫是用自己的血直接启动的。
这样会更快。
他要尽快招回她的魂魄,他一刻也不愿等。
萧风衾藏在藏书楼最隐蔽之处的禁术,他无意间翻看过一本,因为涉及魂魄一事,当时他还在为锁魂阵的缺陷伤脑筋,就多看了几页。
这个招魂残阵,里面也有记录。他看得不甚详尽,却知道启阵之法,至于后果,他不记得了。
他也不在乎了。
他只要她回来!
阵法启动,楚卿芫缓缓合上双眼。
这一刹那,他突然想起了郓起道人,终于明白他的执着和疯狂所为何……
不,终究还是不同!
他楚卿芫不会枉杀无辜,他的阿芄不能用这样肮脏的方式回到他身边。
……
萧风衾紧赶慢赶终于是回到了不恨苦地,一身的肥肉无比的碍事,到了后山的时候,他累得气喘吁吁,汗流浃背。
“萧胖子,你倒是出手啊!”
宋道人见阵法启动,楚卿芫的血已经流过了大半个阵法,急得差点跳脚。
萧风衾扶着双膝,喘了好一会,才勉强出声:“……你……我……联手……”
宋道人听他发话,也不再等,直接就出手:“我把人弄走,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入阵之后,宋道人直接一掌过去把人打晕了过去,然后三两下止住血,把人扶了起来。
一切,简单粗暴且有效。
费力地扶着昏迷的楚卿芫,宋道人转身看向正在忙活的萧风衾:“我把人带走了啊,要是他醒了,找我拼命,你得替我挡着。”
正在化解阵法的萧风衾看着躺在阵法之中的秦寐语的尸首因为阵法已破,本来有了两三分活气的脸逐渐变成死灰,他欲哭无泪:“落风醒了,估计会先杀了我。我要是死了,你得念兄弟之情,头七的时候去把我的魂找回来啊……”
“算了吧,你把你的酒全给我,我给你养女儿,”宋道人半抱着晕厥过去的楚卿芫,举步往子空楼走,“就这么说定了啊,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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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卿芫失血过多,再加上伤心过度,整整睡了六天。
醒来的时候,浑身绵软无力,连动一动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他似乎也没有想动一下的打算,人睁开眼睛之后,就定定盯着帐顶看着。
宋道人端药进来的时候,瞧见人醒了,也没说话,自顾自去把了脉。稍顷,放下手,他轻咳一声,打破这令他浑身不自在的静默:“那……那个……破了你阵的是萧风衾,与我无关啊。我担心你伤心过度,失了分寸,误伤他人,这才暂时封住你的灵脉。”
解释一番,见楚卿芫仍旧面色平静,宋道人才伸手飞快地解开他被封住的灵脉,然后退后几步,满脸戒备地看着楚卿芫:“……药……药是自己喝,还是我给你灌下去?”
仍旧是无声。
等了一会,宋道人无奈地一叹:“不想知道你睡了多久?不想知道那位秦姑娘现在如何了?不想去再去看一看她?”
终于,楚卿芫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嘴唇轻轻蠕动,似要说些什么,却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
宋道人自然也注意到了,又是长叹一声:“急火攻心,嗓子估计会哑一段时间。反正你一直话少,哑不哑我看都一样。”
楚卿芫合上双眼,没有说话。
“即使你说不出声,我也知道你要问什么。”宋道人在一边坐了下来,“人确确实实是死了,纵使活死人肉白骨的华佗再世也救不活了。今晚是那位秦姑娘的头七,你真打算在这里装死,不去见她最后一面?”
打蛇打七寸,宋道人知道自己这番话就是一剂猛药。可惜猛药灌了下去,躺在床上的人仍旧没有半点动静。
“楚卿芫!”宋道人看着楚卿芫,蓦地站起身,“你要装死回你的晓风残月居去,别在我子空楼膈应我!那个秦姑娘就是死了,死得透透的了,就算你现在殉了情,她也还是死了。尸首就在当天火化了,你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她了!”
他越说越是气愤难当,叉着腰在床榻前来回踱着步,气得呼呼喘粗气,不知道是在气自己,还是气楚卿芫。
“当年,我那个没良心的不也是一声不吭就跟人走了,我也没有寻死觅活的啊!我倒是想让她死,偏她活得春光灿烂!”宋道人摘下酒壶,咕咚咕咚喝下几口,“我当她死了,当我捡回来悉心照顾数年的是条狗!”
说得咬牙切齿的恨,偏他的眼眶红了。
“你我修行之人,比之普通之人,要多一份责任。伤心可以,但没有资格为此沉耽,更不能为此堕落。”宋道人偏过头去,声音发闷地说道,“我他娘的被带绿帽子了,现在都活得好好的,你是清濯真人,你自然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