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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6章
    突然出现的声音,令三人都提高了警惕,转头望去,老者从破落的小巷中探个头出来,一头白发异常凌乱,满面土灰,看样子该是个乞丐。



    三人少了些许戒心,行了过去,见老人是瘫坐在地上,两条破烂裤管空荡荡地软在地上,竟没有双腿。



    老者见三人目光落在自己腿上,满不在乎地拍拍裤管,“缺了几十年了,倒也习惯了。”



    新衣最见不得落魄的,蹲下身忍着哽咽,“你是怎么过来的?”



    “附近有好心的人,偶尔会施舍些,这里也有许多小要饭的,他们看我可怜,每天乞讨来的,也会分我一点。”老者爽朗地笑出声。



    只是这笑声落在旁人耳里,太过刺耳。



    “老人家,你的家人呢?”李汐强忍住心酸,只听得百官诉说乞讨者滋事,如今见了这样的乞丐,她才知道,自己以往动的恻隐之心对他们来说,并非恩泽。



    她淡淡的一句听着可怜,却不知道真正的可怜,其实是这样的。



    老者叹口气,脸上终于有了一丝难受的表情,“都死了,两个儿子都死在战场上,老婆也跟着人跑了。”



    李汐身躯一震,退后两步,喃喃问道:“我记得,士兵死后,朝廷都有发放抚恤金的,虽然不多,却也不至于落到如此潦倒的地步。”



    “你倒是快别提了。”老汉拍拍身边的烂席子,示意李汐坐下。可随后想到,这三人衣着光鲜,一看就知道是大户人家的,如何会坐在这里?



    正要尴尬地缩回手,却见那为首的玉面公子已经撩开敝屣坐下来,之前蹲下的那名女子也坐下,冷冷的女子却走到巷口去盯着。



    老者面上闪过欣喜之色,这才开始讲道:“两个儿子战死,这人生本已经没有盼头,却不想娘子争气,又怀上一个,这日子再苦,也得过下去。听说朝廷发放了抚恤金,可迟迟没有到我们手中。老汉便联和了几个村民,一起到县老太爷面前问问,却不曾想,却被……”



    老者说到这里,眼中闪过一丝泪花,哽咽着道:“我们同去的十四人,活着回来的,就只有三个。”



    新衣颤抖着问:“还有两个人,后来怎么样了?”



    “我们三个人,留下了六条腿,爬着回来的。他们两个受不了,早已经离开了。”老汉说到这里已经是声泪俱下。



    李汐浑身冰凉,身子软软依着一旁斑驳的墙根,隔了许久,才喃喃说道:“负责千牛镇的秦泰秦大,不都说是个好官吗?”



    老汉啐了一口,“他是好官,不过做了个面子,里面不知道坏成什么样了。”



    说到这里,见两位公子都脸色煞白,显然是被自己吓着了。老汉抹了把眼泪,又笑开了。“这些事情,你们也不要管了。最近千牛镇不太平,接连死了三个官,官府可着急的很,见实在瞒不下去了,这才上请了天子,这两日只怕钦差就要来了,才清理了街道。”



    李汐蹙眉沉思,八百里加急文件,三日内便会传到安国候手上,依他的性子,会派谁人来处理此事?



    老汉以为她担忧住宿问题,探头指了指前头,“为了给过客方便,特意留了一家清风客栈,几位可以前去打尖。眼下天色已经晚了,歇一晚再走吧。”



    李汐点点头,让新衣将带的果子干粮全部留下,原本想留几个铜板给老人,可随后又放弃了。



    一路上,李汐皆垂首不语,新衣与幻樱静静跟着。



    “当初瞧着秦泰是个正直的,还以为能够成为一方父母,想不到,一念之差,害死了那么多人。”许久,李汐停下脚步,遥遥望向京基的方向。



    京基地势较高,从千牛镇看它,就如在云里雾里一样,看的不太真切。



    然而,当你站在京基时,却是看不到这些地方的。



    “人都会变得,何况在权力财富面前。”幻樱淡淡说道。



    李汐沉吟不语,三人已经行至清风客栈。



    由于镇上命案频频发生,官兵封锁街道严禁外出,外地来客纷纷离开,平时最热闹的这家客栈,此刻也变得格外冷清了。



    两个伙计蹲在廊下斗蛐蛐,见有人来了,立即殷勤地迎了进去,请坐端茶,忙的笑开了花。



    掌柜是个大腹便便中年人,留着两小撇八字胡,眼睛本就小,笑起来的时候,眯成了一条缝。



    “三位客官是要住店吗?”



    三人要了一间上房,新衣交了房钱,幻樱随着小二上去看房间。



    李汐打量了一下客栈的布置,清雅的很,与掌柜这大腹便便的样子,格格不入。随口问道:“掌柜的,看你这件客栈装修的也不差,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掌柜的立即苦了脸,又将镇上的三条命案说了一遍。



    李汐与新衣对视一眼,故作惊讶,随后又做出害怕状,表示住一晚便离去。



    三人回到房间,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小二端来了饭菜,都是丰盛的。



    他们却食不知味,李汐突然想到什么,沉眉道:“幻樱,你取;两碟菜一壶酒,给街头的老汉送去。”



    新衣立即嚷道:“公主,我去。”



    “你睡觉。”李汐毫不客气拒绝。



    新衣扁嘴,幻樱看了看李汐,见她神色严肃,便知其中必定是有蹊跷,点点头出门。



    皇城,勤政殿,天色暗下来,勤政殿内却灯火通明,安国候、镇国大将军、安佑正襟危坐,皆是一脸严肃。



    “这三位大人都是清廉的,短短几日内惨遭毒手,千牛镇必定有什么隐情。公主此去,会不会出大事?”安国候担忧道。



    安佑老神在在地看着凤铭,“不是有个保镖如影随形吗?老头,别说你儿子和传言中一般是个二世祖啊。”



    安国候嘴角抽了抽,连自己和凤铭说话都须得三分敬意,这小子但真是……



    凤铭丝毫不以为意,捋了捋胡须笑道:“小侯爷想知道又有何难,正好此次要派遣钦差前去。”



    安佑又笑了,“可别说我把你儿子往火坑里推。”他虽然说得风淡云轻,却也是事实。



    千牛正发生这样大的事,加上李汐也在,钦差的责任不小。须得是个可靠又有能力的,朝中不乏有能力之人,可要找个可靠的,只怕一时半会儿难。



    而才回京的凤尘,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此事一定下来,三人都松了一口气,“好在这几日廉亲王倒是安定不少,只是苦了皇上,日日自责不已。”



    安佑却丝毫没有同情李铮的意思,瞥了安国候一眼,笑道:“父亲未免杞人忧天,皇帝也该长大了,虽然他的智商只有六岁,可纵观古今,多少皇帝都是五六岁登基的?”



    安国候沉声喝道:“皇上贵为九五之尊,岂是你能随意玩笑的?安佑,玩笑也该注意了分寸,你平素就和公主不分……”



    听他又有长篇大论的意思,安佑连忙摆手求饶,“儿子知错了,父亲喝口茶润润嗓子。”



    凤铭听了大笑,“皇上与公主都是高高在上,需要的正是小侯爷这样的臣子。”



    安国候无奈地叹口气,怪自己不该让安佑与这老顽童有过多的接触,自己几乎都要怀疑,安佑是不是凤铭的孩子。



    吃过饭,新衣去铺垫就寝。



    床只有一张,自然是李汐睡。幻樱平常坐在那里就能将就一夜,她却不行,非得打个地铺睡足了。



    李汐心里总有不好的预感,从这里到街头,一个来回也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幻樱已经去了半个时辰了,却还没回来,莫非是路上遇到了什么事?



    从开启的窗户望去,月色朦胧地笼罩在这片大地上,远山重叠影影绰绰,看着很不舒服。



    “公主,歇息了吧。”新衣过来关了窗子,将李汐拉了过去。



    “幻樱……”李汐的话还未出口,幻樱却在这个时候回来了,脸上红晕一转,神色冷清地说道:“街上多了不少人。”



    “果然有蹊跷,你打听到什么?”李汐神色一正,今儿一进千牛镇,就觉察有些奇怪。



    “三位大人都死在千牛镇的牌坊上,被人用白绫挂在上面。”幻樱坐下道,“更为奇怪的是,他们的尸体一取下来,知府刘淳便封存起来,连仵作验尸都不许,说是要等钦差到来。”



    “明日,我们扮作钦差去府衙走一趟。”李汐拿出隐在腰间的玉佩。



    “公主,你的身份一旦暴露,天下定会大乱。”新衣嚷着道。



    李汐笑道:“我现在是男儿身,哪里用的着自己的身份?既然是假冒钦差,就是假冒个大家都不熟悉,还得是有威望的。”



    幻樱显然已经反映过来,“凤府的玉佩,属下一夜倒是能够雕刻出来,只是那凤尘,本是个纨绔子弟,凤老将军又是帮着公主的,若这些人但真是冲着公主来的,只怕会公子冒充凤尘,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凤尘自幼在边关长大,朝中无人相识,是最佳人选。”见幻樱欲言又止,李汐又道:“此行只为打探真相,在安佑派遣钦差来之前,我断不会轻举妄动。”



    如此商定下来,新衣早就伏在桌边打瞌睡,李汐也有了睡意,在入寝前,瞥了幻樱一眼,“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



    幻樱脸色又是一红,随即摇摇头,又是冷冰冰的语气,“无事。”



    她不说,李汐也不会勉强她,笑道:“赶紧睡吧。”



    夜漆黑如墨,小巷中传来一声惨叫,紧接着一抹黑影窜出小巷,往清风客栈奔去。



    月光躲过云层偷窥这个大地,却只窥见了小巷中那双死不瞑目的眼,以及满地的血污。



    黑影疾行一段,却见前方大道上,风情万种地立了个青衣男人。



    “你来做什么?”黑影停下脚步,慢慢走入月色下,本就冷淡的神色,此刻更是罩了寒霜,冷冷地盯着自己的好友。



    兰青言一手提着酒壶,一手提剑,这本是没什么,只是他姿势别扭,神色十分痛苦。



    “怎么了?”见他如此古怪,凤尘也不由得挑挑眉。



    兰青言打死也不会说出自己被一个娘们踢中了重要的地方,缓了许久,脸色方才正常,脸上晕开一抹痞痞的笑,“你不会回京看老爷子吗?怎么出现在这里?”



    凤尘眯了眼,“他装病。”



    “回边关可不是这个方向。”兰青言可没打算放过凤尘。“你该不会是,为了保护那三人来的吧。”



    “你见过了?”凤尘蹙眉看着他,随后惊觉自己失言,却已经看见兰青言一脸得意的表情。



    “那三人果然是公主。”兰青言心中叫苦,何止是见过啊,还和那冷冰冰的女侍大打出手,原本瞧着是个女子,招招留了三分情,却没想到她却不是个会懂得感恩的人。



    “你被打了?”凤尘毫不犹豫拆穿兰青言的伪装,“被那个叫幻樱的?”



    那日在街上,他已经见识过那个女侍的厉害,可兰青言的功夫要比她高出太多,怎么还会被揍?



    “你是不是老毛病又犯了,看见女子就腿软?”



    凤尘的每个字,落在兰青言心上,都是一个不可磨灭的伤口。他近乎哀求地说道:“我这伤口经不起你一把盐洒下来。”



    凤尘没说话,紧抿的唇微微翘起了嘴角,眼中晕开一一丝笑意。



    兰青言骂他没良心,随后又想起正事,“这千牛镇太玄乎了,他们三个女人孤身进来,确实危险,难怪你要暗中保护她们了。”



    凤尘挑眉,一手躲过兰青言手上的酒壶,漫不经心道:“那个女人,也值得我凤尘保护?”



    “那你跟着人家做什么?”兰青言鄙视地看着他,这人是出了名的口是心非。



    “为了千牛镇的命案。”凤尘声色不动道。



    “千牛镇的命案发生在五日前,从京基到这里最快也需要四日,凤大公子原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兰青言好笑地祛着好友,随后惊恐地张大了眼,“你该不会,是想暗中解决了她吧?”



    凤尘不愿与他多废话,将酒壶内的酒尽数倒了,空酒壶扔给兰青言,往清风客栈走去,“这两日办正事,不许喝酒。”



    兰青言傻愣在原地,随后冲着凤尘的背影咆哮道:“这里又不是军队。”



    翌日大早,李汐三人下楼退房,听得两个小二在一旁议论着什么,大抵是昨晚的客人但真大手笔之类的,便问了一下,得知昨夜在她们之后,还有两个男子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