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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3章
    众人视线都落在沈清鸣身上,没有一人开口帮他说话,静静等着他如何作答。



    沈清鸣转头看了李承锋许久,浅浅做了个揖,淡淡笑道:“入乡随俗的道理沈某懂得,只是师门规矩,万死不敢破坏。若因此而犯了朝廷的律法,沈某甘愿受罚。”



    一席话说的不卑不亢不急不躁,自有傲气却又谦逊。



    李承锋本就是一介武夫,论起嘴皮子功夫,可要逊色不少。此刻涨红了一张脸,不知如何是好,转头看了看李权,见后者没有说话,胆子便大了起来。厉声喝道:“好一张脸厉害的嘴,既然是你师门的规矩,纵然屠了你满门,也不冤枉。”



    沈清鸣眸子微凉,眼中精光一闪即逝,冷笑着道:“将军好大的口气,一条人命在你眼中,便犹如草芥吗?”



    “宵小匹夫,草芥如何比的?”李承锋不屑道。



    沈清鸣眉头微蹙,目光怔怔地落在李权身上,想说的话,到了嘴边又顿下。



    “今日是汐儿生辰,李承锋,你还要闹事不成?”见李汐眉头皱起,李铮气急败坏道。他本想着,今儿个定会让汐儿开心的,这李承锋竟是存心惹事。



    平素也就罢了,今日可不行。



    李承锋不服,正要辩驳,却听得李权一声轻咳,不甘不愿赔了个礼,“末将不敢。”



    沈清鸣亦是转身告罪,李铮好声让他坐在兰青言左下手。



    李承锋平素仗着自己老子嚣张跋扈惯了,众人也就见怪不怪。倒是没料到沈清鸣,看着温文尔雅,实则从骨子里透出一个傲气。



    李汐居在高位,将众人神色收在眼中,有些懒怠。倒是两个生员引起她的注意,二人虽着儒赏,又是初次入宫,可一脸刚毅,丝毫没有好奇畏惧之心。



    她仔细回想这二人的资料,竟没什么印象,看了看与他们二人交谈的安佑,眉心微微蹙起。



    “换一曲。”瞧着李汐蹙眉,李铮烦躁地甩甩袖口,原以为幼年的曲子能够令眼前的人开心,却没想到催她泪下。如今又见她皱眉,自是以为她不喜这曲子。



    “好好地,换它做什么?”察知李铮用意,李汐敛了心神,暂不去想朝中诸事。举起桌上的琉璃尊,起身遥遥朝在坐的敬酒,“在座诸位不是本宫长辈,便是我炎夏肱骨之臣,今儿为我李汐设宴,感激不尽。”



    言罢,仰首而干了杯中酒。



    众人皆执杯起身吗,朗声道:“公主客气。”



    随后就坐,丝竹再响,各自怀了心思,表面兴高采烈。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眼看着时辰已经到了正午,日头正毒的时候。



    一直守在外头的幻樱入殿,回禀道:“公主,皇贵妃求见。”



    “她怎么来了?”李汐微微敛眉,瞧了眼李权,见他声色不动,无奈道:“这样热的天,难为她出来,请她进来吧。”



    李盈盈穿的清凉,一袭上粉下绿的荷花裙,踩着莲花小步旋转入内,宛若一朵盈盈盛开的荷花。



    “早就听闻这皇贵妃是个美人,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兰青言侧头与沈清鸣说话,随后又瞧了眼李权与李承锋,“这三人倒是有意思,没一个相像的,你说李承锋和李盈盈是李权亲生的吗?”



    凤尘祛了他一眼,见一旁的安佑拼命忍着笑,挑眉问道:“小侯爷有何独特见解?”



    安佑自然是听见了兰青言的话,见凤尘问自己,少不得装了正经说道:“适才兰兄的问题,倒是比较适合凤兄。”说着,目光还在凤家父子身上来回打了个转。



    凤尘未将他的调侃放在心上,目光掠过他,落在后头独自饮酒的沈清鸣身上。



    虽然拒绝了李昭的请托,可那些话像是针一样扎在心里,尤其上次水月别居刺客一事,沈清鸣恰好就在附近,未免太巧合了。



    似察觉到凤尘的视线,沈清鸣突然抬首,微微惊愣后,便是一抹温和的笑。凤尘竟也少见地扯了扯嘴角,二人笑得不明所以。



    李盈盈一曲舞毕,盈立玉阶之下,朝李汐勾着唇,柔柔道:“嫔妾以此曲霓裳羽衣,恭祝公主生辰。”



    “皇贵妃有心了。”李汐脸上出现一抹惯有的笑,居高临下打量着李盈盈。



    李盈盈是个心气高的,上次被自己当着众人那样责罚,心中怀恨难免,莫说出席生宴,只怕心里巴不得自己死了才好。她今日出现在这里,必定是有所图谋。



    不待李盈盈回话,李铮已经招手示意她坐在自己身边,笑道:“原还担心,汐儿不会原谅盈盈,如今好了。”



    李盈盈温顺地依偎在他身边,斜着眼看李汐笑的十分得意,嘴上却道:“都是臣妾不好。”



    李汐见惯了虚情假意的嘴脸,索性装作不胜酒力的模样,靠在椅背上养神,喃喃说道:“皇贵妃多虑了,本宫与你无怨无仇,怎么会怪罪与你?只是炎夏律法使然,本宫身在高位,不得不为下头的人做个表率。”



    “嫔妾也是一时糊涂,只仗着皇上宠爱,便目无法纪,公主教训的是。”李盈盈顺着李汐的话说道。



    李汐转头瞧了瞧她,挑了挑眉头,盯着李盈盈看了许久,方才故作担忧道:“今儿日头毒,皇贵妃,你莫是晒晕了头?”



    李盈盈闻言脸色白了一下,皱眉看着李汐,可又不好发作,唇瓣轻咬,从牙缝里挤出一个音儿,“没。”



    李铮信以为真,忙着急询问。



    三人说话声音小,旁人听的不清,只看李汐脸上的表情,便知道李盈盈没占到什么便宜。



    歌舞罢,宴会接近了尾声,李汐平素少有饮酒,几杯下去脸色微红,身子疲软地靠在椅背上,伸手抚着额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几人。



    李盈盈心计虽深,也嚣张惯了,不过是仗着自家的身份背景,欺压旁人也就罢了。遇上李汐这样软硬不吃的,却只能干瞪眼了。



    心思一转,她揪着李铮的袖口,提高了声音说道:“妾身也是为皇妹着想,瞧着别的女子都出阁了,皇妹为了炎夏辛苦操劳,眼看已经过了双十年华,却……”



    她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不再往下说,只是拿眼角得意地看着李汐。众人皆明白她的意思,一般女子到了及笄之年,早已有了婚配。



    而李汐忙于朝政,对此事又不上心,无论旁人怎么劝,也无动于衷。



    不明李盈盈提及此事为何,李汐挑眉看着她,“皇贵妃有心了,本宫心里自有数。”



    李盈盈又是掩唇一笑,“说到底,皇妹也是女子,不可能在朝堂之上,待一辈子……”



    “皇贵妃醉了,幻樱,送贵妃回宫。”不等李盈盈说完,李汐便冷着脸打断她的话。无论她的目的是什么,都不可能让她得逞,她若是再说下去,李汐并不介意再当着众人的面惩戒一下。



    “皇上,臣妾只是……”见黑衣女子已经入殿,李盈盈连忙紧紧拉着李铮的袖口,一幅楚楚可怜的模样。



    “汐儿……”见李汐动怒,李铮有些害怕,又觉得李盈盈说的有道理。时常听到宫中的人议论,公主这个年纪还没嫁出去,只怕是没人要的。



    他不愿李汐这样被人说,可每次提及这个话题,眼前的人总是这样冷下脸呵斥自己。



    提及这个话题,众人都将目光放到了李汐身上。或殷切或好奇,或无谓或探寻。



    李汐的目光淡然地落在自家兄长脸上,声音不复温柔,杂着一丝苦涩,“皇兄,我们不是说好,不提此事的吗?”



    “恕老臣直言,如今公主早已过了成婚的年龄,前头说是为了炎夏。如今炎夏安定,公主也该为自己的终身大事作考虑了。”



    众人循声望去,却是李权已经跪到殿上,俯首说话。



    几名皇家远亲,忙连声附和着。



    李汐蹙着眉头盯了李权好一会儿,方才将酒杯放于桌上,“六叔有心,只是本宫尚无此意。”



    “老臣只是担心公主的身子,有个人为公主分担也是好的,眼下外头都在纷传,我炎夏的公主,是没人要的。”顿了顿,又道:“老臣私下为公主留心观察,倒也物色了几个出色的,公主有时间,可看一下。”



    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奏本,高举过头。



    李权操心自己婚姻大事,无非是想要让自己离开朝堂。李汐居在高位,看着跪在堂下的老人,又想起那夜的刺杀,心间染上几丝惆怅。



    若是身在普通人家,这个六叔,该是和蔼可亲的,她此刻也该寻个夫君,相夫教子,其乐融融。



    可已身在皇家,肩上负着炎夏如何能任性?



    “本宫说了,无意于此事。”李汐语气微有薄怒,更多的,却是无奈与苦涩。



    “婚姻大事,皆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先帝陡然轰世,来不及为公主许下姻缘,老臣身为公主叔叔,理当为公主考虑。”李权仍旧举着奏本,不动声色。



    “看来,今儿这庆生宴,要活生生变成逼婚宴了。”安佑转动着手中的琉璃杯子,好整以暇地看着凤尘,“真不知道,这朵霸王花,会花落谁家。”



    兰青言笑道:“霸王花也是花,安侯爷和公主不是青梅竹马?”



    安佑笑着摇头不语。他对李汐只有兄妹之义,并无男女之情,若不然,也不会有今日李权逼婚之举了。



    何况以李权的心思,也不会让李汐嫁给自己的。



    兰青言心思一转,又调侃凤尘,“一个深宫里的霸王花,一个从小混迹军营成了精的狐狸,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凤尘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也不知是否听进兰青言的话。



    安佑摇头而笑,“他们不合适。”



    兰青言闻言挑眉,视线在李汐和凤尘之间打转,一个孤高冷清,一个淡漠羁傲。这样的两个人碰到一起,不是棋逢对手,就是冤家路窄。



    看凤尘和李汐之间,显然是冤家路窄了。



    他嘴角倏尔提起一丝坏笑,用手肘顶顶凤尘的胳膊,“除了脾气差点,长得不错,脑袋也灵光,或许落入凤家也不错。”



    “也好,回头就让父亲收你为义子。”凤尘突然回了个如沐春风的笑,“一下子多了一女一子,他做梦也该笑醒了。”



    兰青言堪堪打个冷战,凤尘的冰山脸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这张脸上突然出现灿烂的笑。



    三人说话间,李权已经列举了好几个青年才俊,多是朝中重臣之子,也是他的门生。



    “礼部侍书之子李峪年少有为,与公主但真是天作之合,若不然工部侍郎之子文韬武略,政事上颇有建树,想来必定能够为公主分忧……”



    李汐一摇头一皱眉,朝中年轻的她都知道,暗中观察着要培养起来为自己所用,却没一个称心的。更何况她眼下哪里有心思想这些,看今儿李权的架势,非要逼着自己在这其中选一个?



    她索性坐了下来,唤新衣倒了杯茶,借着喝茶的功夫,暗中朝凤铭与安国候使眼色,希望他们能够帮着自己。



    凤铭原本坐着八风不动,见李汐看了自己,不好意思再装聋卖哑,咳了两声清清嗓子,方才道:“今儿个是公主的生宴,王爷说这些事,确实不妥。”



    “正因今儿是公主的生宴,说的都是家事,老夫才要提及此事。说句大不敬的话,老夫是公主的六叔,在婚姻大事上,也有些发言权的。”李权直了身。



    若是旁人听了这话,只怕会闭口不言。可凤铭不是旁人,他向来不按常理出牌。闻言点点头,嘿嘿笑道:“王爷这样一说,也是有理,公主的年纪,也该找个人家了。”



    李汐闻言无语,淡漠的视线只想把凤铭脸皮盯穿。这老顽童,又想玩什么把戏?他想玩也就罢了,可别拉着自己一起玩。



    旁的事情还好说,婚姻大事,一来此刻无心去理会这些事,二来她李汐此生必得求一个一生一意白首到老的。



    她将目光转向安国候,所有希望头寄托在这个舌战群儒的舅舅身上。



    可安国候一撩袍袖,张了张嘴,兀自饮茶,什么都没说。



    一向不对盘的廉亲王与凤将军在此事上意见出奇的一致,就连安国候也保持了沉默,这简直是天要下红雨的预兆。



    凤尘浅斟独饮,勾着的嘴角弯出一丝讥讽。



    兰青言视线在几人身上打转,一幅天下要大乱的样子。



    安佑玩转着手中的杯子,时不时抬首看看凤尘,再看看李汐,脸上的笑玩味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