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百思不得其解,转过九曲长廊,映入眼帘的是那一湾碧绿的湖泊,湖岸翠柳掩影,远处的迎春花开的灿若朝霞,成了早春最明艳的一道风景。
凤尘正要往李铮所在的位置去,却见迎春花丛中,沈清鸣一身白衣端坐,正凝神思考着什么。
难道是他?
凤尘心中更是不解,沈清鸣找自己来做什么?为了李铮的病情?还是旁的事?
因有李昭的提醒,凤尘对沈清鸣敌意不轻,一来李昭不会无的放矢,二来沈清鸣这人太过完美,完美的没有缺点,便是他最大的破绽。
一个人,只有经过伪装,才会毫无弱点。
李汐这一觉睡得沉,迷糊着睁眼,天边已经近了黄昏,暖暖的光映在沈清鸣略显苍白的锦衣上,令她有些恍惚。
“公主可睡得好?”沈清鸣落下一子。
“还可。”李汐许久没有睡过如此安稳的午觉,撑起身,身上的白袍滑落,见是沈清鸣的衣物,忙伸手去捡。
脑袋却是一阵晕眩,整个人往地面栽倒下去。
沈清鸣见状大惊,忙起身拦腰抱住李汐,身上一沉,李汐竟是将所有重量压在他身上。猝不及防,二人一起滚落在地,压倒一片迎春花。
凤尘突兀地看着这一幕,惊诧的一时间没了动作,就那样隔着大片大片的迎春花,看着在地上纠缠的一白一紫的身影。
李汐与沈清鸣起身,来不及窘迫,李汐身子摇晃两下,又要栽倒下去。沈清鸣要扶她,想起刚才的状况,伸出的手又缩回去,李汐也有了警觉,双手撑住石桌靠坐下去,神色几经变化。
沈清鸣一言不发,已经搭上她的脉,“无妨,只是公主太过疲劳,今日还未进食吧。”
李汐无奈地摇头,思及刚才的事故,难免脸红。随即又正了脸色,“还请沈公子隐瞒此事。”
“公主肩负着炎夏万民的安危,自己身子不照顾好,怎么行?”沈清鸣担忧道。
李汐更为无奈,自那日与凤尘争吵,这两日总是想起他的话,扰乱了自己的思绪。“本宫自会注意,劳沈公子挂心。”
李汐才回来仪居,便听双凤宫的丫头来禀报,说是傍晚时分,驸马爷惩治了颌宫的丫头,也不知所为何事。
李汐微微一愣,凤尘为人向来冷傲,不屑与人计较,即便丫头们犯了什么错误,也不会如此大动干戈,难道双凤宫但真出了什么事?
正要去瞧,新衣蹙眉道:“主子忘了前头的事吗?那凤尘是个什么样的人,也该看清了,还要去被他欺负不成?”
“罢了。”经新衣一提醒,那日凤尘说的话有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中,自己在他心中是那样的人,只怕去了也未必能受他待见。如此一想,李汐摆摆手,“今后双凤宫的事,不必向本宫回禀。”
李汐一句话,来仪居再听不见半点关于双凤宫的消息,加上新衣刻意瞒着,宫里竟似从未有凤尘这人一般。
偶然两人半道上相见,也是远远便避开,即便避不过,迎面相见,也是擦身而过,一句话也没有。
朝中见了,她是护国公主,高高在上,而他是左武将军,隐在百官之中,从不多言。
转眼二月二龙抬头,皇帝要带领百官前往凤鸣山祭天,以祈求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李汐身为女子,是不能登上祭天台的,随着百官立在千丈台阶之下,目送李铮上去。
回朝途中,天色陡然变换,竟下起了暴雨,众人只得匆匆寻了个寺庙避雨。
虽躲得快,却也不少人都淋了雨,李汐因护着李铮,淋了个实在,回头便染了风寒,卧了几日的床。
虽请了太医院的太医来照料,沈清鸣仍旧每日来一趟,为她诊脉查看,或陪着她说笑。
李盈盈临盆在即,李汐又病了,李铮又要忙着批阅折子,又在甘露宫与来仪居两面奔跑,时常见他都是一脸严肃。
安佑来看过李汐几次,说一句叹口气,紧追着沈清鸣问李汐的病什么时候好?
沈清鸣笑说须得静养,安佑一幅天要亡我的表情。
李汐乐的一旁坐着看笑话,笑道:“如今皇兄看折子进步了不少,他又听你的话,你带着他,本宫十分放心。”
安佑拍拍一身青衣,苦着脸道:“公主明鉴,臣已有两日不曾离宫,这衣衫也该换了吧。”
李汐一个响指,新衣立刻进来,她吩咐道:“让尚衣局立即送两套小侯爷的衣物来。”
安佑彻底无语,这妮子是吃定了自己好说话,咬牙切齿道:“公主于心何安?”
“本宫心安。”李汐笑的眯起了双眼。
安佑无言以对,见沈清鸣出去,话锋一转,担忧地问道:“你和凤尘,究竟怎么回事?这两日在宫里,可听了不少你们的传言,连外头都传开了。你这才破了无人敢娶的笑话,又闹出一堆笑话。”
他拉过一张凳子坐下,老神在在道:“现在外庭一群小子,开设了赌局,拿你们的事做赌呢。”
李汐白了他一眼,“你该不会参与其中了吧?”
安佑嘿嘿笑道:“不过压了块玉佩,我过去的时候,瞧见有个小玩意很眼熟,似乎是你身边那丫头的东西。”
“新衣?”李汐扶额,难怪自己要去双凤宫时,那丫头要拦着了。“这丫头也跟着胡闹,该好好治治的。”
安佑道:“你们敢行天下之先,就不能怪他们议论。”见李汐眯起了眼,安佑感觉到了危险,往后缩了缩脖子,“不管怎样,你得让我把银子赚回来再端啊。”
李汐悠悠说道:“宫廷内聚众赌博,玩忽职守,按照炎夏律法,水牢服刑三月,罚奉半年,另加庭杖二十。”
她每说一字,安佑便退后三步,话音落下人已经在门外,“我先去把玉佩拿回。”
李汐无奈地摇摇头。
月色清凉如水,李汐却如何也睡不着,起身开窗,正好对着双凤宫的方向,神思又回到了那日与凤尘的争吵。
一阵冷风吹来,李汐一个激灵,关了窗户,回到床上躺着,便浑浑噩噩地睡了过去。
“主子主子,你怎么还在睡?今儿可是你大婚的日子,耽误了吉时可不好。”
迷迷糊糊间,听得新衣的呼唤,李汐心中纳闷,她与凤尘不是早就成亲了吗?新衣这丫头说什么呢?
一睁眼,屋子里一众穿红着绿的丫头,手里捧着大红的袍子,脸上洋溢着笑。
来不及细问,新衣已将她拉起,一边穿着衣服,一边说道:“礼部侍书之子李峪年少有为,与公主但真是天作之合。”
“怎么会是李峪?”李汐睁大了眼。
新衣笑笑:“廉亲王举荐的,公主亲口应允,连老爷子与安侯爷都十分赞成呢。”
不可能。
李汐有些急了,听得外头有声音传来,却是李铮与李昭二人结伴前来,道了恭喜的话,“汐儿,那李峪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你今后与他要好好的。”
李汐不明白李昭的话,想问个明白,可眨眼间便不见了人。又见凤尘立在窗外,目光似怨似恼地看着自己,身影渐渐远去。
“凤尘,别走。”李汐忙起身扑到窗边,一个人没有,倒是把一旁的丫头吓着了。
新衣忙丢开手里的熏炉跑过来,却见李汐站在窗前怔怔的有些出神,上前理了理有些歪斜的凤冠。担忧问道:“公主可是有心事?”
李汐摇了摇头,眼前的流苏随着扬了扬,流光溢彩,倒煞是好看。
“只是有些不明白罢了。”微顿了一下,李汐苦涩一笑,“凤尘眼下何处?”
“凤尘?”新衣惊诧道:“主子说的可是老爷子的儿子?他不是还在边关未回吗?”
李汐微微一愣,凤尘没有回来,原来之前全是自己一场梦啊,为何梦中的感觉会那般真实,那双手的温度还留在掌心。
她看着窗外的景微有些恍惚,似乎看见一娇俏的小人站在高处,双手叉腰,眉眼带笑,以后儿臣要找个如父皇那般的男子做夫君。幼年想着自己穿着嫁衣,和自己心爱之人携手到老,却是世事难料,到成了如今此番模样。
新衣在耳旁说了些什么李汐没有听清,恍恍惚惚的应了一声,反应过来自己没听清,却无心去问,浅浅道了一声走吧。
空阔的明堂寂静的冷清,新衣领着李汐前来,殿中只有一人,红衣如火。
李汐想看看,她今后的夫君究竟是谁,可不论她怎么努力,都看不清那张脸。
有人念着拜了天地,送入洞房,李汐一个人静静坐在床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红烛噼啪燃烧着,外头传来喧嚣声,门嘎吱一声开启,有人入了房,挑起了盖头。
李汐仍旧看不清他,那双手揭开盖头,便伸手去除李汐身上的衣物。
李汐一阵挣扎,目光触及大红的帐顶,方才反应过来这是成亲,身上这人,是她的夫君。
她放弃了挣扎,泪,从颊边无声滑落。感受到那双手慢慢剥去外套,在腰间游走,男子阳刚的气息吐在脖颈之间,引得一阵反胃。
‘只要是对炎夏有利的,不管是谁,你都可以与他拜了天地,入了洞房,在不喜欢的男人身下承欢?’
“凤尘!”低沉的话突然在李汐脑海中闪过,她惊呼着起身,看向一旁面庞模糊的男子,疯一般的跑了出去,心里有个声音在低吼:“凤尘,我做不到,我不能与他洞房。”
“凤尘,你在哪里,守护我是你的使命,凤尘,你出来!”
李汐只着了一件单衣,赤脚站在冰天雪地中,两颊的泪水汹涌而下。冷风袭来,她无助地抱着双臂蹲下身子,低声啜泣,“我做不到,我没有那么伟大,不能为炎夏牺牲。”
“凤尘,你在哪里?”
李汐不知自己哭了多久,只感觉雪融了,天气暖和了,她慢慢抬首,一个不经意的一瞥,却见一小童领着一袭白衣匆匆自水月别居的方向而去,“沈公子……”
童儿带着沈清鸣是去水月别居做什么?李汐心中一震,听得那头传来了低低的抽泣声。
三皇兄!
李汐顾不得脚下传来的疼痛,朝水月别居奔去,还未靠近,便听得那边传来几声叹息,几个丫头身着白色丧服奔来,哭喊道:“公主,三殿下没了。”
李汐脑海中有什么炸开,惊得一下子陡然睁开了眼,入眼的宝蓝帐顶,令她回了神。
原是做梦!
李汐坐起身来,秀发凌乱的搭在胸前,撑着手揉了揉额际,身出触手却是一片湿凉。回想刚才做的梦,仍旧心有余悸,自己竟然那么在意凤尘的话?
还有三皇兄的身子……
李汐不敢再想下去,见外头天色未亮,想来时间也早,不愿惊动了旁人。下床倒了一杯冷茶喝了,心头却依旧闷闷的不大舒服,开了窗,天边玄月如勾,斜斜的半隐在云层后,凉风袭来打在面上,减轻了几许闷热。
殿门被掀开一条缝,有人在月色下钻入寝殿,恭敬地跪在李汐身后,“主子。”
身后冷冷清清的声音乍然响起,李汐对此习以为常,并未惊讶,只是微皱着眉,幻樱此时来此,怕又是出了什么麻烦事。
幻樱又道:“适才有人闯了先皇的寝宫,属下与他交了手,被他逃掉了。”
“能从你手下逃走,看来不简单。”李汐惊得捂紧了手中的杯子,略微的一思索,身子微微摇晃,惊诧道:“去看看兵符如何了。”
话才出口,殿外新衣已经拿了烛火入殿,神色冷静道:“主子不必担心,属下已经去查看过兵符,没有丢失。”
李汐这才放心,久不见幻樱回应,垂首一看竟见幻樱正愣神,不由得心又被纠紧了,“还有什么大事?”
幻樱忙仍旧冷清回道:“属下只是在想,那人闯入先帝寝宫,所为何事?”
李汐亦是蹙眉沉思,先帝寝宫地处偏远,也不过是为了给自己留一个念想,才一直留着,里头除了先帝生前用过的东西,再没旁的物什。
何况此人能够突破皇宫重重守护,从幻樱手上逃脱,能耐可见一般,定不是为财而来。兵符没有闪失,究竟,有何目的?
她一低头,正对上幻樱的眼神,心中一惊。新衣已经一旁猜测道:“主子,会不会是,宫里的人?”
李汐也正如此想着,只是不愿意相信,后宫的人都在她的控制之内,还有谁由此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