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衣敲开门进来,低声道:“主子,秦嫔身子不适,请了太医院几个老太医前去也不见好,皇上正在那边陪着,脱不开身。”
“罢了,明儿一早,再与皇兄说罢。”李汐有些疲惫,想起这些日子来,因朝中的事情忽略了皇兄,她心中有愧。
新衣犹豫片刻,又道:“听说,皇贵妃也病了。”
李汐微微一顿,前头的思绪有慢慢涌了上来,低声道:“去乾清宫请沈公子过去看看罢。”
“是。”自从知道三殿下的病非李盈盈搞的鬼,她只是背了黑锅,新衣对李盈盈的态度也变得好了许多。“主子若是心烦,不如到花园里去走走。”
“也好。”
后花园内百花已谢,零星的有一些将谢未谢的花,看着实有些凄凉,新衣讪讪的笑了笑,见着此景主子的心情怕也是好不起来,诺诺的低着头跟在李汐身后,不知怎么开口。
走着走着,眼前的景色忽的变了,新衣抬眼一看,原来自己早已离开了花园,正往着勤政殿的方向走去。
“主子不再多走走?”话一出口新衣便后悔了,暗自骂了一句多嘴,却见李汐停下了脚步,迎面走来一人一袭白衣翩翩,脸上挂着一抹温和的笑意。
新衣脸上一喜,迎上去行了一礼,“三殿下万安。”
“公主一脸愁容可是为了秦家一事?”
“殿下的消息就是精通,虽然在水月别居待着,可外头什么事能瞒得了殿下的眼?“李汐还未言语,新衣便抢了话,暗责怪新衣多嘴。
李昭便道:“如今大街小巷皆已传遍,宫里也传的沸沸扬扬,我本不愿多管,又实在担忧你。”
“偶然在此撞见公主,见公主忧心忡忡不免担忧,我虽无法替你解忧,若有幸做个听众也是好的。”
“三哥哥有心了。”李汐好笑的见新衣嘟着嘴站在一旁不做声了,拢了拢衣袖,“十年前的事情我心中早有心结,如今能够将它摆出来,查个清楚也是好的。这样一来,无论是对皇兄、还是对秦家、亦或是对三哥哥,都是好的。“
李昭神情微微有些僵硬,未曾说话,便见李汐缓步向前,略一思索便跟了上去。
听着李汐静静说着安排,看向她的眸内却多了几许复杂之色。慢慢在脑中过滤了一次李汐刚才说的话,眉头轻皱。思量无果,缓过神却听耳旁一声轻笑。
“三哥哥想什么想得如此入迷,我唤了两声你也不曾听见。”
李昭笑着抚了抚她的秀发,“哥哥在想,汐儿真正的长大了,能够独当一面,真好。”
“凤尘说的没错,我将皇兄保护的太好,自己不愿承受的,以为他也不能接受,实在有些过了。”李汐微微仰头,语调已经变得轻松许多。“与其在此自怨自艾,倒不如打起精神彻底解决了此事,什么坎没遇到过,何必为了十年之久的一件事而心存胆怯。”
“既然汐儿已是无碍,我便放心了,先回水月别居去了。”
李汐要让新衣送李昭,他不肯,便作罢了。
翌日清晨,因昨儿个已经下令免朝,李汐醒来无事可做,便换了便服,来到乾清宫寻李铮。
却被魏子良告知,“皇上昨儿个夜里去了秦嫔宫中,便宿在那里了,眼下还未回来。”
李汐看看外头的日头,微微皱眉,皇兄向来不宿在后妃处,今儿个怎么想着歇在秦嫔那里?难道秦嫔转了性,也学着李盈盈,想要怀上龙种?
略微思量,她便带着新衣朝秦嫔的宫殿赶去,不是李盈盈诞下的皇子,先不说能不能顺利继承太子之位,就是能否平安长大,也是个极大的问题。这些道理,后宫这些妃嫔如何不懂,秦嫔孤注一掷,这其中有什么阴谋?
可当他们来到芦荟馆,却被告知皇上昨儿个晚上便回去了,不曾在芦荟馆过夜。
李汐懵了,不在乾清宫,也不在芦荟馆,皇兄会在那里?
新衣安慰道:“主子不必着急,昨儿个皇贵妃不是也病了吗?想来皇上是去了甘露宫了。”
二人又紧赶着去了甘露宫,李盈盈还在睡觉,连星迎了出来,问及皇上,也十分惊讶,“皇上昨儿个从未来过甘露宫,公主,是发生了什么事?”
李汐这才知道事情有些大了,立即出动全部的禁军,寻找李铮。
禁军将整个皇宫翻了个遍,也没有李铮的影子,他就似人间蒸发了一般。
李汐闻言几近奔溃,一个人蜷着膝盖躲在乾清宫,脸色苍白。
李昭闻讯赶来,从新衣口中得知事情始末,当机立断道:“即刻封锁皇宫进出,检查昨夜出入宫禁的车辆,另外,派人通知凤将军与安国候,请他们封锁城门,若有可疑之人,立即拿下。”
见李昭前来,李汐仿佛找到了主心骨,她拉着李昭的手,哭着道:“三哥哥,我又把皇兄弄丢了,怎么办,怎么办?”
李昭拥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道:“汐儿放心,皇上不会有事的,三哥哥向你保证,皇上不会有事的。”
好不易安慰好了李汐,见她在自己怀中沉沉睡去,李昭再也忍不住,咳出了一滩血。
门边传来一声惊呼,李昭转头看去,将李盈盈穿着鹅黄的锦缎长裙,正惊恐地看着地面的那滩血。
他顾不得许多,让她帮忙将李汐扶上床,“替我看好她。”便起身要离开。
李盈盈忙叫住他,颤声问道:“你的身体……”她知道李昭的身子十年前就坏了,只是一直不愿意相信。
“无碍。”李昭身形微微停顿,便往勤政殿方向赶去。他已经是强弩之末,却不能倒下,因为那人还唤他一声三哥哥。
勤政殿中,凤尘、兰青言、安佑静静坐着,见李昭来,纷纷起身行礼。
短短的一段路,李昭却咳了三次,坐到案子后头,又伏在案上剧烈地咳嗽起来。童儿站在一旁担忧无比,一次次从怀中拿出药丸喂李昭服下,却不能缓解他苍白的脸色。
稍稍缓和一下,李昭便道:“三位想来已经听说皇上失踪之事,此事事关重大,不能张扬出去,否则炎夏必定打乱。”
李昭说的很急,喘了几口粗气,又说道:“十年前的事情你们大家都知道,汐儿为此自责不已,此次皇上失踪,我怕她会做出什么不要命的事来。凤尘,这两日你就待在汐儿身边,一定要好好看着她。”
凤尘点点头。
李昭又对安佑道:“六皇叔若知道皇上失踪,必定会对汐儿施加压力,令她交出摄政大权,从今日起,你便待在乾清宫,一定要假装皇上还在宫中,只是生了重病,不能见人。”
安佑收敛向来的玩世不恭,也点了点头。
李昭又看向兰青言,“皇上失踪的事情,与前头先帝寝宫失火、皇陵坍塌、秦家陵园、太湖仙石息息相关,你继续追查这几件案子,任何蛛丝马迹都不可放过。”
兰青言也少见地郑重起来。
李昭又咳嗽起来,整个身子都在抽搐,最后,他起身朝在坐的三人抱拳,“我炎夏的安危平和,就系在几位身上。”
三人都知非客气的时候,各自告辞离去。
李昭这才缓了一口气,随后又招来魏子良询问昨夜的详细情况。
还未入夜,来仪居却十分安静,李汐静静地躺在床上,紧紧皱起的眉头以及额角的冷汗,显示她睡得并不安稳。
嘴里低声念着什么,是不是摇了摇头,双手死死抓着身下的被子,怕失去什么。
李盈盈就坐在床边,冷眼看着床上的女子,明灭的灯火照见她脸上一片阴霾。
“李汐,你到底有什么好?那么多人护着你,昭哥哥是,李铮是,凤铭安国候也是,如果,你死了就好了。”
这样念叨着,李盈盈忍不住伸出手,带着护甲的手指慢慢抚上李汐白皙的脖子。眼中杀机一闪,渐渐用力,“只要你死了,我就不用在这里受苦了。”
她这样说着,手上慢慢用力,看着李汐脸色愈发苍白,呼吸变得急促,很快挣扎起来。
她再顾不得什么礼仪,用脚按住了李汐挣扎的双腿,手上不停地用力,直到看到李汐的挣扎逐渐小了下去,脸上的狠厉也慢慢退散,换做一丝冷笑,“只要你死了,我就解脱了。”
一双苍劲的大手突然按住李盈盈发力的手,令她不得不放开双手,退后两步看着眼前的白衣男子,“你做什么?”
“我倒要问问你在做什么?”沈清鸣一脸着急地看着床上的李汐,为她把脉,确定无碍后,才又看向李盈盈,“你刚才差点杀了她,你到底在做什么?”
“连你也要护着她!”李盈盈近乎疯魔一般地低吼着,咬牙看着沈清鸣,不服道:“你们越是护着她,我就越要杀了她。”
她低吼着又要上前,被沈清鸣一把推开。
沈清鸣将被子拉过来自己给李汐掖好,看着眼前近乎疯魔的女子,声音不再温和,“你知道杀了她,天下会乱成什么样吗?”
李盈盈近乎奔溃,她抱着头蹲下,带着哭腔道:“我不想管天下,我只想管我自己,只要李汐死了,天下就会易主,到时候我就不用再对着李铮这个傻子!”
沈清鸣行医这么久,自然知道李盈盈这是长期承受的压力,找不到发泄口,此刻尽数被牵引出来。知晓她也是个无辜的女子,他上前拍着她的肩膀,轻声安慰道:“现在你也不用对着李铮了,相信不久,王爷就会逼迫三皇子继位为君,届时你也可以得到自由了。”
“真的吗?”此刻的李盈盈就似一个小孩子,抬首满脸希冀地看着沈清鸣,紧紧抓着他的臂膀,仿佛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沈清鸣郑重地点点头,仿佛这是他的承诺一般,他又安慰了几句,便让连星进来,扶李盈盈回宫休息。
殿中只剩下沈清鸣,他看着床上的女子,眼中的情绪复杂不明。
李汐嚷着渴,他便端了水过来,李汐嚷着热,他便用湿帕子不断地擦拭她额头的汗水。
朦胧中,李汐看见一袭白衣之人,正躬身为自己擦汗,那张脸虽然朦胧,她却知道,这世上还能有人为她如此的,也就只有那么一人了。
她在朦胧中笑着拉住那人的手,轻声呢喃着:“不要离开汐儿,不要离开汐儿。”
女子毫无意识的呢喃,令沈清鸣要抽回的手慢慢顿了顿,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个年过双十的女子,她也希望有一个肩膀给自己靠靠。
一瞬的恻隐之心,令沈清鸣失了神,任由李汐拉着自己的手,靠坐在床边。
凤尘来到来仪居,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李汐躺在床上,沈清鸣靠坐在床边,二人的手,紧紧相扣在一起。
看到凤尘来,沈清鸣本能要抽手起身,可看到那张脸上的愤怒时,他忽的温和一笑,“驸马爷来了。”
“你在这里做什么?”凤尘分不清自己心中是对沈清鸣的敌意多一点,还是对李汐的愤怒多一点。
沈清鸣慢条斯理地起身,却被李汐死死拉住,“不要走。”
沈清鸣故作无辜地朝凤尘耸耸肩,“听闻公主晕倒,沈某特意来看看,谁知公主拉着不让走。”
看着床上睡得一脸安稳的女子,凤尘胸中的怒火燃烧到了极点,几步上前,甩开李汐的手,一拳打在沈清鸣脸上。
沈清鸣踉跄着打翻了放在床头的案子,嘴角溢出一丝血迹,他倒在地上,得意地看着凤尘,“怎么了?吃醋了?还是看不惯我?”
凤尘不语,上前一步将他拉起,又是一拳打在他脸上,“我不准你再靠近他!”
沈清鸣被打的退后两步,他擦去嘴角的鲜血,起身也还了一拳,冷笑着道:“你有什么资格说这句话?”
凤尘一时不妨,挨了一拳,又立即还了回去,“就凭她是我的人。”
“好笑,你们但真是夫妻吗?她真的喜欢你吗?”
沈清鸣的话,彻激怒了凤尘,微微一顿,又凑了上去,二人大打出手。
李汐朦胧间听得殿中传来激烈的声音,睁开眼,瞧着不远处大打出手的二人,惊了一下,“你们在做什么,别打了!”
打的正欢的二人谁也没有理会她,直至一盆冷水兜头淋在二人头上,这才停手,看向床边的女子。
看着狼狈至极的二人,李汐急喘两口气,扔掉手中的盆子,“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值得你们大打出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