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古到今,高处不胜寒,他身居帝王之位,想来有许多寂寞无处宣泄,不知是同情,还是别的什么,她静静地站在身边,不说话,只是把自己的呼吸都略微收敛了些。
禾苗本想站在卫子殷看见的地方,静静地站着,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但卫子殷却开口道:“傻站着干什么,研墨!”
卫子殷对她一直是嘲讽在前,吩咐在后,禾苗已然熟悉了他的套路,自动便忽略了前面的一句话,只把他说的逗号后面的那一部分当作令从。
听了卫子殷的话,便把右手的袖子卷了起来,左手扶着袖子,认真地为卫子殷研墨。
禾苗敏锐地觉察到,卫子殷此刻所用的墨,她从来没有见过,金丝盘龙上的墨块,墨汁浓烈,味道也不差,如此品质,定然是一方好墨,只是禾苗虽然常用习字,也知道许多名贵墨块的归属。
只是如此宝墨落在掌心中,却又是有些好奇。
只是卫子殷今天心情不好,不若就这样定然向陛下讨个好来。
自从进入正阳宫以来,她每天都要和笔杆打交道,大多数时间都沾着朱砂,在一块木板上写一个很大的字眼。
只怕写不出一句心里有数,文章写得好象老太婆的裹脚布,当真是又臭又长。
禾苗问了问墨香,鼻子轻柔地嗅了一下,她自以为也知道了些什么,只是倒是从来没有听说过这墨。
卫子殷的左手受伤了,此刻是动弹不得,垂在身侧,被禾苗包得紧紧的,不过肿了一圈。
虽然已经包好了,但还是有一点轻微的疼痛。
卫子殷停住了笔,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左手,不禁感叹这个伤痕还得找司药局伶俐的女官,她这个丫头包的东西实在有点不对劲。
全掌被包裹得紧紧的,手指也看不见。
卫子殷苦笑着皱了皱眉。
只稍稍扫了一下禾苗的脸,想要说两句话,却见禾苗的目光神思都在宝墨上面。
但卫子殷的心里还有些失落,不过不久就有了不同。
“这就是奎龙墨。”
卫子殷见禾苗将方墨举到鼻尖前,轻轻嗅了嗅,却是冷不丁开口。
禾苗不大不小的被吓了一跳,手指一抖,墨水就溅到了禾苗小小的白皙的脸颊上。
禾苗只觉得脸上一阵凉意,便伸手抹了抹脸颊。
本来只是稍微被她蹭了一下反而变成了黑色的墨水,长得直入耳朵。
卫子殷原本低头写着,但还是继续道:“栖霞州奎龙墨,三年来已出一批,用料十分讲究,尤其是其中添加了以为冰魄的,最为珍贵,其色十分鲜亮,墨汁浓,保存久久,且气味清幽,专供皇家食用,寻常人家大概没有听过。”
香晚听着,只觉得脸上有一种异样,便又擦了两下。
既然来会卫子殷没有说话,卫子殷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便抬起头,一看禾苗,此刻半张脸上有三道墨迹从唇边往两颊上划去,仿佛一只雪白通体的小猫,却是用手指轻轻地擦着两颊。
卫子殷忍住笑容,正色道:“干什么?尚未好好服侍。”
禾苗听了卫子殷的话,自然不敢伸手去擦拭,就低着头继续研墨,卫子殷写着字,强忍着笑,并没有说出来。
只是偶尔抬起头,看着她那雪亮的眸子,盈盈发亮,偶尔皱眉,好象觉得脸上有些不对劲。
卫子殷看了看,却是不说话,只是偷偷地用左手包成粽子,不时掩着嘴唇轻笑。
禾苗初时尚未发现,只是过了不久便有觉察,眼神中有一丝迷惘的凝视着卫子殷。
而且此时早已不在愤怒中的卫子殷,却依旧收敛笑容,正色道:“疯丫头来了!”
禾苗一声令下,禾苗自然乖巧地走了过去,身子扭过书案到了卫子殷身侧,卫子殷悄悄的用手指点了点墨迹,然后身后的大手遮住了她的小脸,十分认真地在禾苗的脸上蹭了一下。
禾苗不明白卫子殷为什么要这样做,只是手指上碰到了些许冰凉,只是她并不太在意。
小脸儿被卫子殷擦了一下,禾苗只管闭着眼睛,还是一副笑脸。
卫子殷收起手,看着禾苗微微抬起头,在她鼻尖上轻轻一吻。
“顽皮!“
“呵呵!“
卫子殷正色只坚持了不到多久,便哈哈地笑了起来,禾苗自然是一愣。
接着反应过来,转过身来,向身后的铜镜跑去,从纤毫毕现的铜镜中一瞥。
脸部一左一右各画了三道,鼻尖出头稍好。
那不是猫吗?禾苗看见镜中的自己,竟也噗嗤一笑。
它
禾苗只是转过身来,眼睛里却略微有些娇嗔道:“陛下惯用这些戏弄下官的话,都说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
禾苗这就是为博陛下笑堪称毁容了
卫子殷看着她羞怯的样子,连花猫上脸的样子都觉得好笑。
这么大声的微笑,似乎把刚才那一身的愤慨都消了不少。
禾苗被卫子殷看得害羞,转过头想洗脸,却被卫子殷阻止了。
“司墨大人哪里去了,朕这个字还没写完,你这个司墨却打算先溜了?”
禾苗的身形忽顿忽转,小手嫩嫩地贴在面颊上。
猫咪…”香晚学了一声猫叫,惟妙惟肖,可爱至极,此刻她又穿着普通粉红色的衣服,却是一副清丽可人的样子。
卫子殷不觉目瞪口呆,许久后才禾苗说道:“这位仪容端庄的官人见了这面就要罚下官,且如此服侍君王,有失尊贵,还请陛下允许禾苗先去洗把脸吧。
卫子殷听了这话,只是愣了一下,然后严肃起来。
“爱卿既然自称下官,朕就问你,午后茶歇后,晚餐前,爱卿不在殿内服侍,可曾向朕告假,行礼散乱,没有规矩,看来朕平日对你过于放纵。“
卫子殷说的很认真,只是没有直接说出来,你不能洗,一定要留着,让朕看着,不要动。
禾苗站在原地,这个人转过身来看卫子殷,有几分委屈地转过身来。
卫子殷转过头去,却偷偷地笑了。
禾苗虽然不明白卫子殷为什麽那麽折磨她,但他知道自己并没有真正想要责罚她。
安然地走回自己的位置,继续研究墨迹,司墨女官?香晚觉得这个词又熟悉了,又有点陌生了。
沉思片刻后道:“陛下,禾苗不是被您削了司墨夫人的位置吗?香晚现在正在正阳宫奉茶,难道陛下忘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