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香偃息下去,又被人重新挑燃,直至室内盈满淡香,复又看了眼床榻上难得睡安稳的盛长琼,青柳这才轻手轻脚的地退下。
“青柳姐姐”
青柳刚踏出白雪殿,还未合上殿门,远远的便有人来高呼她的名字。
青柳眼疾手快地关了门,不让这嘈杂的声音传进内殿,惊扰里头的人。而她身后候着的婢子们,也不用青柳出声言语,皆径直围了上前去拦住来人。
“哎你们这是做什么青柳红雪,你们不认得我了,我是阿雨啊”
那嗓门颇大的宫婢嚷嚷着出声,一副与众人相识的姿态,恨不得让满宫的人都知道,她们与她是旧识一般。
青柳看清了她的面容,登时脸色不大好看起来,她快步过去,“你来这儿做什么”
看着她一副不欢迎的架势,那自称是阿雨的宫婢,委实有些不高兴了似的,她不悦地出声“青柳,我是看在你比我大上一两个月的份上,才尊重你,唤你一声姐姐。怎么,你现在倒还甩脸子给我看了”
眼瞧着她这般不要脸皮的的模样,青柳气极反笑道“可得了吧你偷窃的罪名是嫌主子罚你罚太轻了些竟还跑到白雪殿来撒野了当真是不害臊”
青柳用言语嘲讽着,眼里面上皆是一致的讥笑,不知想到了什么,青柳的笑意浓重起来。
“难道你今日前来是想叫这满宫上下的宫人,都知晓你当年所作所为不成”
当年,她、红雪还有阿雨确实是主子身边的大宫女,掌管白雪殿内外事务,兢兢业业地各司其职。
可在主子出阁不久前,妆匣里的羊脂白玉的手镯却莫名地不见了踪影,这是当时的王爷送与主子的定情信物,价值高昂且先不提,这其中的情谊自然都要让主子无比珍惜。
显然地,这是人为所窃,至于后来这查出的窃贼青柳看着阿雨就是冷笑一声,那时若不是主子看在她相伴多年的份上,早就将这等手脚不干净的东西给杖毙了,哪里还轮得到她现在跑出来丢人现眼
青柳方才那番话,便是在警告阿雨,现在四下的婢子们大多出自永淮王府,对她盗窃一事并不知情。
若阿雨再这般不识趣,她不介意将这些陈年旧事翻出来,更不介意“许阿雨当年被长公主丢落在宫中,隐情实为她偷窃主子物件才被驱逐”成为宫中人的饭后谈资
听出青柳话中警告意味的阿雨,顿时有些愤恼,但她对青柳的手段仍心有余悸,不敢轻易再招惹她,生怕她真的将这事爆出来。
她阿雨如今在宫中早已过得不赖,若此事一出,这让那些对她艳羡的小宫女们,可怎么看待她
“青柳姐姐,你这样气恼做什么我不过是见长公主回来了,想过来请请安罢了。”
阿雨眼珠子一转,借口随手便拈来,她语气中不带什么怨愤,只有丝丝的不满,一副她现下真是想来看看盛长琼,却又被青柳拦下,还不分青红皂白地辱骂了她一顿的模样。
青柳是不信她的鬼话的,直言道“主子在歇息,你今日来到底有什么事,与我说便是了。”
“你”阿雨看了她一眼,露了个不明意味的笑来,“青柳姐姐怕是不够格。”
青柳正要发怒,她又慢悠悠地接下后半句话来,“就是不知杀害长公主腹中胎儿的凶手的下落,能不能引得长公主起身相见”
此言一出,四下一片静默。
青柳也呆怔了片刻,好半天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说什么我们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是或不是,抓回来严刑拷打一番,不就能知道了。”阿雨夺过她的话头,语气不悦地催促道,“快着些罢,否则等我失了耐心,可能便不想说了”
青柳复又看了她一眼,也没再多犹豫,转身回了内殿。
小世子就是主子的命根,如今他去了,主子的心也死了大半,若非要替小世子报仇的念头还撑着,指不准主子真要心如死灰了
如今,如今哪怕有一丝抓住凶手的机会,她也要助主子
淑芳殿。
每日,天边的纸鸢飞得勤,也不知是放得少,还是宫人们都不曾往天上瞧,这些时日的纸鸢一只都不曾落下,皆进了淑芳殿的院子里。
纸鸢做得栩栩如生,已经快一月了也不曾重样过,或是振翅雄鹰或是双翅花蝴蝶,有时还会有各类不带翅翼的动物生灵。
盛长宁爱不释手,命了莫女官腾了间屋子出来,专门放置这些风筝纸鸢。
而纸鸢里头每日夹带的纸条,自然也被盛长宁偷偷抽走,放在了别处这些不能被其他人瞧见,即便是莫女官也不行。
沈约还是如她从前记忆中的那般不着调,纸条上头写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坊间笑话,还有街巷的八卦流言,都被他亲笔誊抄了出来,也不知这些他都是去哪收集的。
盛长宁有时看见好笑的,也会忍不住地笑出声来,不过大多都是晚间就寝时,她屏退众人后才会拿出来看。
这般也不至于让人瞧见沈约给她私下授受的纸条,更不至于她失了姿态的画面给人瞧见。
今日的纸上,墨迹只有草草两行,像是写得急促。盛长宁看着上面那句“远离白雪殿,小心箫酩之。”她不由有些蹙起了眉。
前半句她尚能理解,就是不牵扯进盛长琼落胎一事,但后面这位箫酩之是谁
盛长宁将纸上的墨迹细细看了一遍,同之前的字没多大区别,是沈约的字迹无误。她又在脑中回想了一遍,还是没能记起这“箫酩之”到底是谁。
她记忆向来很好,若她想不起来,便只有可能她并不认识这人。
可沈约为什么又让她小心这人呢
盛长宁蹙蹙眉,起身将手中的纸条放上烛火边,看着纸被火光吞噬成一撮灰烬,再看不清字迹,她这才稍缓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