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日长宁正文卷第一百五十二章这夜里很长,但看着外头的景致,便感觉着时间不知不觉地便过去了。
白露见她看着一片黑夜,都能这般地出神,似被这幕色所迷,又似乎心事重重的模样。
白露忍不住地有些担忧,她从行囊中翻出件薄薄的披风来,盖在盛长宁肩头。
小姑娘很是担心,口中的话便不自觉就唠叨了起来“公主,夜里风大,即便是出了北地、即便也已至夏日,晚间的风总是带着凉意的,万一您一个不小心染上了风寒可怎么好”
听着她絮絮叨叨说着,手中动作却是不停,将她的披风系得又紧了些些。
“好哇。”
盛长宁忍不住地也来了兴致,想逗逗她,便故意地板了脸,她唬声道“你个小丫头,竟敢教训本宫起来了让莫女官听了非得罚你几板子才好”
却不料,白露这些时日来,早就见惯了随和的脾性,知晓公主万不会因这个而气恼才是。
盛长宁正等着她大惊失色的模样,却未曾想到,这在宫中曾一度见了她便紧张得口齿不清的小丫头,听完了盛长宁的话后,此时的脸色却是比她还要严肃几分。
“公主。”
白露板着脸,道“若是能叫公主身体康健,便是让莫女官打个几板子,奴婢也不会掉半点眼泪的。”
她说的正儿八经,再严肃不过了,盛长宁便收了想笑的意头来,勃勃的兴致也宛若被当头浇了盆冷水似的,她登时有些乏累了起来。
从浔阳城中出来,她便一直未能睡个安稳宁和的觉,有时还会从梦中骤然失重般地挣脱出来,之后即便努力地阖眼静心,便是再不能睡着了。
此时,这些天来的乏累,似乎在这一瞬间都一齐涌上了心头,叫她心中不仅压沉得厉害,还有着烦躁般的困倦感。
“你先下去罢。”
盛长宁重新偏过了头去,双眸也重新聚焦在那大片的黑幕之上,她轻声道“今日大家都累了,你也无须在房中守夜,去睡罢。”
白露一时之间也不明白,是否是自己说错了话,才使得公主突然便转了情绪一般,整个人都尽显着低沉的气息,但她的神色却依旧淡极了。
一如往日,没什么分别。
白露想不出来,又不敢违逆盛长宁的命令,只好双眸蕴着担忧的神色,乖顺地冲盛长宁应承了一声,便合门退去了。
逃离了北地,又如愿地带回了乌颜花,凤栎的寒症治愈在望,她的愧疚已然可以弥补。
如今,还能第一次望见裘城的美景,除了京城之外的美,是不同寻常的在盛长宁眼里就是这般的。
可是
这些都是叫人能欢喜的瞬间,为何她此时此刻,竟毫无波澜,心中宛若死水一片。
便是她有心想笑起来、高兴起来,可她也做不到。
盛长宁望着在一片黑云中缓缓显现出来的那抹轮廓,一点点地将周边的黑暗撕碎开来,温润的光华将那些点缀其旁的星子,给衬得黯淡无光。
她就那么静静地瞧着,看着那轮明月显现了周身,如银光的光华撒泄而下,裘城各地尽能被其润泽。
那光,似轻燕,若明灯。
将城中的黑暗一点点拨开,是沁如肺腑的轻润。
就如那个人一般。
无端地闯进她的世界,为她劈开黑暗、给她添上光彩的同时,还要顾料到她的心中所想、所念,一心想要成全她的大义。
就如这月光一般无二。
“沈子邀”
盛长宁突然间,眼底便浮上了清浅的笑意,她轻轻呢喃了一句,可字字中却带着莫名的情绪。
她许久未曾唤起这个名字了,在北地时,她总“沈大人”、“沈约”地叫他,已经很久没这般叫起过。
他的字啊
盛长宁以手支撑着脸颊,也不管现下自己这模样是否不显端庄,她唇边的梨涡若隐若现。
想到这个人,她总还会觉得愉悦几分。
也不知,江南究竟是有何急事,叫他回去后竟不曾再传一丝消息回来,还有
他吃得可好睡得可好
想着这些,盛长宁只觉得触碰着脸颊的指腹上,似也染上了几分滚烫之气。
思绪稍稍收敛而去,盛长宁看着高空之上那轮亮得惊人的月亮,又想了想,这才迈起步子往房中的桌边走去。
这间房乃是上等的厢房,裘城不比北地荒芜,乃是经济交通要塞之地,这儿的厢房还是上等的,自是桌椅床榻等等该有的摆置,都是一应俱全的。
桌案之上,还摆了纸砚之类供人书写的物品,盛长宁将烛台上的蜡烛挪分了一盏在案台上来。
她亲手磨开了砚,眸光垂敛着,不过思忖了片刻,她便轻轻抬了手,捏着狼毫的手在纸上落下了轻重的墨痕。
若是白露在一旁瞧着,定又要生奇着了:公主怎的又这般高兴了起来莫不是写些字便能叫人心情愉悦么
可惜她不在,自是也瞧不见灯下美人露出的梨涡浅浅,嘴角轻翘。
浔阳城一别,已过数日有余,君可安好
江南,知府府中。
“公子,你歇会罢,奴求您了”
袁兴端起了桌案上那放了许久的白瓷碗,碗壁在他的指腹上生凉生凉的,袁兴只觉得自己的心也宛若着冷却了的白粥,累得紧、累得慌
自打公子得知大人病重的消息后,便马不停蹄地回了江南,袁兴犹记得,那一日到达府门前翻身下马时,他胯下的马已然径直往地上倒去
袁兴以为大人突然病重,只是父亲思念儿子,这才使了个小手段召人回来,他原以为公子也会这般以为。
但,看着公子竟这般发疯似地赶了回来,因着连夜奔波未曾有过丝毫的停歇,胯下的马儿都跑死了两匹。
还有,再观公子那面色,是他从未见过的凝重与紧张时,袁兴默了。
再看见真的躺在床榻之上,连呼吸都尽显困难、仿佛还一夜之间苍老许多的大人。
袁兴再度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