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盛长宁的房中时,恒娘心中还有些忐忑,只不过面上并不显露出来异样的神色。
时隔多日,盛长宁又见着了恒娘,看着人进来时,她不由在心里暗叹,沈府到底是不比自己的宅院住得松快,这里的婢子若不想被她问东问西,随时都可以避开了去。
“恒娘。”
面对着老宅中的老人,而且恒娘又并未待她有过半分的不妥善的地方,盛长宁对她还是存有恭敬之心的。
老老实实地喊过一声后,盛长宁便道明请她前来的来意,她斟酌着词句道“先前我去北地是为寻一物,要给京城中的好友疗伤之用,这几日诸事繁多,倒叫我一下子遗漏了此事。所以还请恒娘替我把这个交与左湳。”
盛长宁思来想去的,她在一众侍卫中,唯独与左湳相处的时间长,关系才比较好一些,其余的人都不过是点头之交,是以让左湳去京城送信,她也更放心一些。
盛长宁这话的意思不言而喻了,恒娘自然是听得出来,只是她瞧着盛长宁指间捏着的纸袋,一时之间却越发踌躇起来了。
她不是不愿意应下,只是她不知道,公子可会让湳哥儿跑这一趟。
盛长宁见她迟疑,却是误会了她的意思,以为恒娘怕沈约责怪这才踟蹰不肯应下。
想了想,盛长宁倒也没恼,她收回了手,思忖了片刻又才道“恒娘不若让燕燕递个信儿与你家公子,问问他的意思再做决定可好”
乌颜花如今在她手中,盛长宁倒也不是很急,凤栎的病症乃是日积月累的体寒,并不急于一时拔除,再等上个几日于凤栎来说,并没有什么大损大碍。
盛长宁这般好声好气地说着,恒娘哪里拒绝得了,本来她前些时日在盛长宁面前说错了话,她便不敢在这姑娘面前晃悠了,见了此下,恒娘忙道“自然自然,老奴这便回去让燕燕递消息给公子”
盛长宁微微颔首,恒娘便微躬着身子退下了。
鸢然在一旁瞧着,此时忍不住地多嘴道了一句“姑娘,您何不等公子回来,您总是这般地折腾着,恐要惹了公子不悦”
鸢然虽不大爱在盛长宁面前说话,可这些日子来这宁姑娘所做的事情,她都是看在眼里的。
鸢然是沈府中的家生子,姨母是任新府中的管事妈妈,逝去的早些年沈老夫人于姨母有大恩,所以,自小她便被这位姨母耳提面命着,要尽守下人的本分、要忠心耿耿
在这般的环境中长大,鸢然内里外里都是谨记着自己为奴仆的本分,自打拨到北苑来照顾公子后,她这种心情已然达到了巅峰。
而这位宁姑娘来了老宅后,却叫她发现在这姑娘面前,公子的颜面一直放在地上踩着。
自小就发誓要忠心沈家人的的鸢然忍了又忍,她觉得,公子都已然这般顾着这位宁姑娘了,任她无理取闹着,却还要使人来顾念着她的安危,怎的她就不能反过来切身为公子想想
即便鸢然未出过远门,也听那些侍卫提起过,裘城的疫情并不容乐观,公子在城中定然是忙晕了头,却偏偏又还要分神顾着老宅的这烂摊子
鸢然真真是想不明白了,公子怎的就看上这般的女子。
盛长宁觑着她,看着她面上微微流露出的不屑,虽很快地掩饰过去了,却还是叫盛长宁敏锐地捕捉到了。
区区一介小丫鬟竟还对主子作起这般姿态来了,看得盛长宁心下一阵好笑。
她长眸微掀,朱唇轻启吐出几个字来,“与你何干”
小丫鬟接收到了她眼眸中的凉意,不觉心下一跳,正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便听面前的女子好整以暇地又看了过来。
她嘴里吐出的话,如竹筒倒豆子似地噼里啪啦地滚落下来。
“你是你家公子肚子里的蛔虫又知他会不悦听你这般的语气说着,明白的人知晓你是个服侍人的末等婢子,不明白的还以为你是哪个房里的婢妾,尽在这儿捻酸吃醋呢”
盛长宁说这些话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松缓下来的,她轻歪着头,下颔抵在掌心上,葱白的指尖轻点着粉颊,眼底露着似笑非笑的笑意,整一副慵懒的姿态。
这番话砸了下来,直叫鸢然脸色一下子就白了。
她是忠心向主,是替公子打抱不平,怎的到了这女子口中就是捻酸吃醋了
倘若这番被歪曲的意思传到恒娘耳中,这府中哪还能再有她的立足之地了
鸢然煞白着小脸,心里头的心思陡转,一下子她便想明白了,脸上的神色早就一换而空。
“宁、宁姑娘,奴婢、奴婢方才是一时口出狂言,求姑娘明鉴奴婢绝没有觊觎公子的念头”
“嗯我晓得,你如今是没有这般念头的。”盛长宁轻勾了下唇角,她听着鸢然的话,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闻言,鸢然心中一喜,以为盛长宁这是放过自己了,她小心地抬头朝女子看去,轻轻问道“那姑娘您应当不会与恒娘说罢”
盛长宁还未应声下来,鸢然便已松了口气似的,她就说,像这种京城来的姑娘,怕是会宁愿忍一时气,不会随意惹下责打婢子的坏名声的。
只是,鸢然的那口气还未完全松下来,又听上首的那姑娘,捧着脸颊,语调慢悠悠地道“如今没有这念头,以后不会有吗都说要防范于未然,想来在男女之事上,也应是如此。”
她的话毕了,鸢然的那口气却险些没上来,将脸和脖颈梗得通红通红得。
“不过你放心。”
盛长宁晃晃另一只手上的小纸袋,笑眯眯的“等左湳把这株花儿送到了京城,再返回来后,想来那时沈约应当也快回来了,到时就让他来决定你的去或留罢。”
说到最后,盛长宁眼里的笑意已然泛起了些些冷意,她还是在弯唇笑着。
只是这笑意,却让底下的小丫鬟背上渗了冷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