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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六章 棘症(二)
    楚其君大夫是公子游历四方时带回来的,医术妙哉之度令人生叹,别说外头的那些寻常医士了,就是先夫人陪嫁留下府中的那位郎中的医术也比他差了不知多少。

    但楚大夫却只奉行一条例,单单为公子一人诊脉,就连先前大人身染旧疴之症,也未能劳他动半根指头。

    但十一猜想,如今这位宁姑娘在公子心中此般重要,公子定会与楚大夫说道一二,请他前来就诊的。

    就算是请不动楚大夫,在裘城里费了不少心神力气的安先生还在啊,为了公子的终身大事,他完全可以再赴一趟周华山,将人请出山来。

    想定了心思,在心里头替自家公子拿捏好了两手准备的十一,便安心了不少。

    不出意料,两人中,最先醒来的是盛长宁,她醒来之际,眼眶仍是一股子涩涩的肿胀感,看着面前的景象,也有着片刻的恍惚。

    紧接着而来的触感,便是心口出仍旧难悸的疼,说不出的疼痛感,酸酸涩涩、又宛若拿了细绳子在伤口处磨研的疼痒。

    眼眶和心口的显然感觉,却叫盛长宁陡然间又发怔了片刻。

    十多年了,除却徘徊在地府的那十年,长大后唯一一次叫她落泪的时刻,是被沈临之一杯毒酒按押着送命之际。

    那时的眼泪,是恨意是委屈,却也不会叫她的心难受成这样。

    此间此情,是唯一一回。

    盛长宁抬起眼眸,望着顶上那顶仍旧很新的幔帐,若此时恒娘在这儿瞧见她,必然能看清她的目光是零散无法凝着,瞳孔深处还透着绝望。

    “姑娘”

    端着水盆进来的婢子是鸢微,她见着盛长宁已然睁开了眼,满是欢喜地凑上前来“姑娘您终于醒了简直快吓死奴婢了”

    盛长宁的眸光未动半分,一字一句说话的声音干涩而沙哑,“沈约他呢。”

    听着她这般的姿态和神情,鸢微先是愣了愣,又想到宁姑娘为了公子而哭得晕厥,她才反应过来,哭笑不得地道“姑娘公子好着呢,公子奔波了一路,只是太过疲累了这才体力不支昏迷了过去”

    掐着掌心的指尖陡然一松,盛长宁怔怔地回过眸子来,她的气息有些不稳,“你、你说什么”

    “公子无碍。”鸢微怕她不信,又连忙重复了好些话,“只是昏睡了过去,请来的郎中已经开了安神定气的药方,说让公子每日都要喝,服下半月便能将这耗费的神气给弥补回来了”

    “他在哪儿”

    盛长宁掀了被褥就要下床来,“我要去看看他”

    “姑娘您好歹再披着件衣裳啊”鸢微见她已经迈出了好几步远,忙从床架边拿了件大氅追上前去。

    如今已至初秋时节,天气已然在慢慢转寒了,宁姑娘又才醒过来,万一一个不慎寒气入体,又叫得这主子身子孱弱下来,公子和恒娘定要饶不了她的

    自那郎中走后,沈约原先歇息的寝室留给了盛长宁,恒娘便叫人将沈约扶至了北苑的另一1间屋子安置。

    鸢微匆忙追了上前去,才将人堪堪拦了下来,替盛长宁系妥当了大氅,她这才领着脸色还有些苍白的人前去沈约的房中。

    沈约现下睡的地方是北苑的侧室,北苑很大,可沈约不爱留客在北苑,因而除却一个主阁被沈约当做寝室后,其余便还剩两间屋子,一间是书房,一间则是闲置下来的。

    现下,沈约就是躺在后者。

    目送着盛长宁入了里间,鸢微想了想,便退至了门外去。

    想着宁姑娘误会公子不好了,而哭得晕厥过去,她便就开始有些对他们感同身受起来了,若要问世间什么最伤人,必定是情之一字。

    屋子宽敞,被恒娘临时唤人搬进来了一张偌大的床榻,也不会令人觉得拥挤。

    盛长宁一瞬目光都不错地看着躺在榻上的人,依旧是那张俊朗无双的面容,只是这张脸上本该带着恣意的笑,此时却连唇色都是浅白的,透着一股子苍白颓唐。

    盛长宁蹲下身子来,伸出手紧紧握住了他的掌心,想起方才鸢微说的话,她的眼眶和鼻尖的酸涩感又想翻涌上来了,先前她都没好好地看清,现在看清了,也发觉了这人是真的消瘦了许多。

    难道他都没有好好吃饭的吗裘城的疫病固然重要,可这本就非一日之功的事,更遑论,他自己又不是铁纸铜墙,如何能不吃不睡地连夜轴转着

    还有事情了了,他竟就这般拖着身子两夜未睡地上路,他就不怕自己在路上出些危险吗也不担心她知晓后会难过

    “沈约。”

    盛长宁的眼泪猝不及防地又掉了下来,她微哑着说给他听“你太自私了”

    总是这般不管不顾,宁愿自己身体受损,也要一意孤行地行事,她从前叮嘱的话,他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你要真死了我怎么办”

    那种噬心刻骨的滋味,她真的再都不想承受了。

    “像我这样十恶不赦的人,哪能这么容易入了地府去”

    盛长宁抬着朦胧的泪眼看去,一副怔怔的模样,沈约好脾气地给她擦掉腮边的泪珠子,一边煞有介事地道“放心好了,阎王才不舍得让你丧夫呢。”

    几世求来的命缘,他还想着与她一起执手偕老,怎么会先丢下她一个人孤零零的。

    盛长宁也不管他究竟说了什么,眼尾通红地撞进他的怀里,哽咽道“你胡说什么什么地府阎王,不许你提这个。”

    “好好好”

    沈约被她这么一扑,心都要化作绕指柔了,简直应得没有脾气。

    “公子”

    外面传来十一的轻唤声,是鸢微去将人唤来的,她想着宁姑娘既然醒了,身子定然也还是不济的,在里头一个人和昏迷过去的公子相处着,万一又哭得昏厥了过去,也无人知晓,那便不好了。

    沈约听了这声音,不由皱眉,这十一还是太没眼力见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