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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落井下石
    若不是父亲有些手段,他又怎肯娶她。



    入了宋府,她便看清,宋府兄妹情深,任何府邸无法与之相比。



    虽不知后来如何疏离了宋名情,但旁人哪敢在他们面前说宋名情一句不是。



    府里上上下下一百多号人,就从来没听到过半句关于宋名情的闲谈。



    姚氏出生在官宦府邸,日日听到的都是碎语闲话,没有半个时辰的消停。



    姨娘之间,兄弟姊妹之间,丫鬟仆役之间,是非不断。



    唯独宋府,人人管好自个的嘴。就连夫妻床第之间那般亲近,都不随意谈论他人。



    自个这些年言谈举止处处得体,都是为了尽可能配得上宋名途那一身儒雅风度,心下又藏了多少的憋屈。



    光是那四个姨娘,哪一个不是她心里的针,但偏要在宋名仕面前显得自个多么的贤惠,多么的通情达理。



    纵是如此,在老夫人心里眼里,自个还是比不过大嫂文岚馨,就连府里的下人,大嫂过世十年了,都还在念及她的好。



    不想则已,细想生悲。眼底不由浮上了泪影。



    少时,西苑的人就在前厅齐聚了。



    宋名途冷着面孔,众人俱是大气不敢出。



    宋名途甚少生气,都是那春风和煦的模样,若是生气,便真是让他难忍了。



    他吩咐道:“除了旺富,下人们全都出去。”



    旺富是西苑的管家,当年他成亲之时,老爷子称他也是有家室的人了,就把西苑分派给了他成家立业,又把旺富给了他替他操持事务。



    天下父母心,哪一样不是在为儿女打算。



    没有半个人敢大力喘气,下人们默默退去了门外。



    他冷冷地说:“宋雨茹跪下!”



    往日只道宋名途温文儒雅,又风流倜傥,身上总有暖阳气息。



    今儿看他这般温怒寒凉,雨茹连忙起身跪下来。



    宋名途对站在自己身旁的旺富说:“拿戒尺,重打手心十次。”



    众人吸了一口冷气,姚氏更是惊呼出声。起身就跪在了雨茹的身旁,一张脸骇得花容失色:“老爷,是乔姑娘动的手,她尚且只是去跪祠堂,如何要这样重责茹儿?茹儿自小皮细柔嫩,若是打破了留下疤痕可怎么是好?”



    雨茹已经低哭出声。



    宋名仕的眼睛停在姚氏身上:“你们母女不服,我就给你们重责的理由。其一,雨茹出言无状,羞辱自家姐妹。其二,雨茹不敬长辈,羞辱自家姑姑。其三,事后不知悔改,反而恶人告状。其四,姚氏不识礼数,不与夫君商议,自作主张令兄长难堪。”



    雨茹哭着辩解:“珠姐儿说我娘亲是庶出之女,所以才下嫁给父亲。茹儿为娘亲不平,才口不择言羞辱珠姐儿,并非是要牵连姑姑。”



    姚氏拿着帕子抹泪:“我之所以嫁来宋府,全是爱慕老爷,求老爷宽恕我今日所为。”



    爱慕?若不是你父亲用他的官职来压我,我又如何会娶你?



    这是我宋名途此生做得最没骨气的事……



    心头更是抑郁,对旺富说:“打!”



    旺富举起戒尺,对雨茹低声说:“请小姐伸出手来,请小姐恕罪。”



    雨茹死攥着拳头,哭道:“父亲为何这般动怒?东苑一家人都护着乔妹妹,怎地爹爹就不护着我?”



    姚氏伸出手臂,像老母鸡护小鸡仔那般,将雨茹护在了怀里,凄厉尖叫:“你打死我算了!”



    这情形,让宋名途眼圈都红了。



    坐在一旁的三姨娘沈氏跪了下来,轻声说:“老爷息怒,姊妹之间争吵是常有的事儿,听蝴儿和蝶儿说,茹姐儿每日都会跟珠姐儿吵嘴,今日之事她们也在场。虽是茹姐儿撩起来的,但珠姐儿在言语上也针锋相对。”



    “至于那乔姑娘,本来也只是旁观着,听到茹姐儿说了嫁不出去悔婚这些话之后,才动的手。”



    姚氏抬起泪眼,狠狠地刮了她一眼……



    你这是在帮哪个说话……



    落井下石的事情你倒是不消人教……



    见到此番情景,四姨娘黄氏也跪了下来:“听童儿说,乔姑娘是今日第一次去私塾,她病了那些年,老太太想让她识几个字。”



    “她往日并不认得这府里的哥儿姐儿,今儿是第一次见茹姐儿,想是不至于见面就打人。”



    “我入府也见过那丫头几面,那个时候不会说话又痴痴傻傻的,着实叫人心疼。”



    “前些时候她落了水,我们原是打算去探望的,夫人说莫去沾了晦气,我们就只能各自默默垂泪,心下悲痛不已。”



    “第二日听说,她竟然是活过来了,又还会开口说话了,实在是欢喜得不得了。也是想着去探望的,夫人说既然无事,就不消去了。”



    黄氏说了这些话,便起身回到位子上坐了下来。



    好!你们几个贱人,平日里在老娘面前唯唯诺诺千依百顺,一旦有事儿了,就上赶着推老娘一把……



    说来说去,总之那乔丫头就是打人有理,茹丫头就是活该被打……



    乔丫头落水那日,明明是我月事来了,腹痛不止,你们若是真个想去就去啊。



    你们谁人不知,我这些年每逢月事那几日就疼得死去活来,如今倒是我不顾念家人亲情了?



    宋名途看向坐在那里面无表情的二姨娘钟氏。



    姚氏并非他心头至爱,成亲一年之后,宋名仕就纳了钟氏入府。



    只因,钟氏懂他的心,懂他的才,懂他的情。



    他对钟氏说:“枫芷,你最是识相懂理,今日之事你如何看?”



    钟氏一双眼睛清澈又明媚,淡然道:“今日之事,可不罚,亦可重罚。”



    “若是今日之事没有闹到东苑去,大家就权当不知情,便无需罚了。”



    意思是,这是姚氏不知轻重……



    “既然东苑就已经罚了,西苑自然不能不罚。”



    意思是,破敌千人自损八百……



    “姊妹吵嘴均是小事,罚亦可不罚亦可。但吵嘴不是辱人名节,毁家人声誉。珠儿姐年方十五,尚无人提亲,这是东苑那边老爷的痛处,又何尝不是宋府没脸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