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青山看着自家的杉树林跟茶林地,心里不免有些得意。
虽然说大山里的生活不如城市便捷也不如城市光鲜亮丽,但是,这种,这块地是我家的,那块地是我家的,还有那块地,跟那块地都是我家的的感觉真是太美妙了。
这或许还比不上广州大爷的楼,可是,对于刘青山这种土生土长的山里人来说,拥有可以用于种植作物的山地就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在这片平坦的茶林地尽头,是一个小飞流。如果是在水量充足的雨季,这小飞流也可以称之为小瀑布。小瀑布两侧是石头墙壁,而石头墙壁的面积并不大,离了小瀑布三四米远,就是长满荆棘灌木的陡泥坡了。
现在,刘青山要么从这长满荆棘灌木的泥坡直接爬上去,要么绕一条远路,才能走到泥坡的顶端。
为了节约时间,当然是直接从泥坡爬上去!
借着灌木跟藤曼的劲,刘青山爬上了泥坡,很快到了泥坡的尽头——一片更广阔的杉树林。
不用说也能想到,这片杉树林还是刘青山家的。(捂脸)
而且,杉树林的下边缘还种了不少麻竹。这些麻竹,也是刘青山家的。(再捂脸)
其实,杉树林也好,麻竹也好,这些都不是主要。
让刘青山想来这儿的原因只有一个。
那就是在这片杉树林的下缘,有一条长约四五百米,弯弯曲曲,却极其平坦宽敞的山道。
这条山道仿佛从刘青山有记忆开始就一直存在。它从杉树林的左边尽头,一直延伸到杉树林的右边尽头。
山道上侧是又高又直且密密麻麻的杉树林,山道的下侧则是排列成一排的麻竹。
山道将杉树林与麻竹分割两地,隔道而望,营造出了一种天然曲径的幽美之感。
记得小时候每次进山,刘青山最爱坐在这条山道中间,听着杉树林两侧的小溪哗哗奔腾,然后在山脚的茶林地里汇聚成流。
或是听着杉树林里的鸟儿叽叽喳喳的乱叫,或是看着前面的麻竹在风中摇曳婀娜的腰肢。
阳光似乎也爱这条山道,想尽了法子要从杉树林中泻下一缕缕阳光来亲吻这弯曲又平坦的山道。
可惜,它的算盘落空了。
它亲吻的,不过是麻竹与杉树褪在山道中的厚厚落叶罢了。
因为杉树林过于茂密,所以在杉树根周围,仅仅是长了一些矮小的檵木。如此一来,尽管从空中泻下的阳光不多,但林子里也不至于十分阴暗。
合适的光度,合适的山道,合适的风,再抱着合适的心情出现在这里时,刘青山有种恍惚间又回到了小时候的感觉。
他仿佛看见,那个年幼的自己,背着一个蛇皮袋制成的背包,手里拿着一把小锄头,跌坐在地上,哇哇直哭,脚边还有一棵断了的山药。
嗨,都不记得那是几岁时候的事情了。
只记得那一次,爷爷带他进山挖药,结果他在这杉树林中看到了一棵山药,苗还挺粗的,怕是根茎也大,于是,想着山药煲鸡,嘴巴馋了,就趁着爷爷去给桫椤剥皮的时候,一头钻入林中满怀期待的挖起了山药。
那山药还真大,他的小锄头挖了好久才把一大根山药挖出来。
山药是挖出来了,可爷爷也不见了。
那会儿年纪小,虽然也记得回家的路,可胆子不大,一个人落在这清幽的林子里,四周再传来各种飞鸟走兽的叫声,吓得他一屁股坐在山道中,山药也摔断了,然后就哭了起来。
没哭一会儿,爷爷来了:“哎呀,你个小笨蛋,我不是在这里嘛,你刚刚跑哪里去了,害我找了你这么久。”
听到爷爷的声音,刘青山这才睁开泪汪汪的眼睛,看着爷爷,指着地上摔成两截的山药,难过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真不知道他那会儿是因为见不到爷爷而哭,还是因为山药摔断了而哭。
爷爷见状,捡起他的小锄头跟山药,放入自己的背包里,然后两手轻轻一抱,就把他整个人都抱了起来:“好啦,不哭啦,回家爷爷给你煲鸡吃好不好?”
“嗯嗯。”一听说有鸡肉吃,他还真不哭了。
或许,那是四岁时候的事情。那时候还没上学,也有可能是五岁时候的事情。
具体记不清了,只是很清楚的记得,回家之后,爷爷还真的杀了一只鸡,并把他挖的那两截山药刮干净,跟鸡肉一起放入锅里煲汤。
那金澄澄的鸡汤泡着白盈盈的山药,就像一个雪白的大姑娘披着一件薄薄的金蚕纱,看起来格外诱人,吃起来更是无穷无尽的美味。
想到这儿,刘青山还真觉得肚子有点饿了。
山道,爷爷,鸡汤。
他笑了笑,望了一眼幽美的山道,抬起脚步,从这头,走到那头。
这条山道里有太多回忆了。以至于每走一步,都能会想起不少小时候的事情来。
不过,他进山可不是为了回忆往昔的。找到了足够多的水管之后,就赶紧回家去了。
一路上浏览山道两侧的植物,还真发现了不少山药的藤蔓。只可惜,现在手里没家伙,不然的话,挖两棵山药回家煲汤的话,可就爽歪歪了。
回到家里,听说儿子居然去了龙婆洼那片杉树林那里,老妈不免有些生气:“你说你,屁股还好完全呢,就跑山里去,你去山里干什么?山里有女妖怪等着你啊。”
“妈,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呀。”刘青山指着院门口的一堆管子说道,“你看,我要是不到龙婆洼那里去,怎么能找到这么多长水管?之前村里人搬家都是把离得近的水管带走而已,上了龙婆窝那里,还能找到不少好水管呢。”
所谓龙婆洼,就是又平坦又弯曲的山道那儿。
那片杉树林所在的位置就叫龙婆洼,往下一点的茶树林的位置则叫芋头塘。别看山里人没什么文化,认字也不多,但还是给山里的每一个合适的地方都起了合适的名字。
吴翠梅看着院门口那些横七竖八的水管,脸上这才展露笑颜:“哼,算你办了件好事,有了这些水管,以后咱们家淋菜就不用再拿水桶挑水了,可以直接用水管淋菜了。”
“妈,你等着,等我有钱了,我给你买更好的管子。”
儿子这话让吴翠梅笑得更开了:“那行,我等着啊。”
下午,一家人一起围篱笆。
这围篱笆也不是什么技术活,只要有脑子,不傻,都能弄。
可刘远河这个老家伙,一看到外村的几个女人挑着木柴从山里走出来,有说有笑的,那老毛病又犯了。
本来,他该把手里的竹片插地里去的,可一看到那几个女人,眼睛就直了,也不干活了,手里抓着竹片的劲也松了。
正好,他儿子就在边上,弯着腰捡起一根新的竹片,准备递给他来着。
可谁知道,就在他傻儿子弯腰的那一瞬间,刘远河手中的竹片猛的崩掉,并从下往上一弹,正好就弹在了刘青山的两腿之间。
“啊!”
这一声尖叫,让所有人都傻了眼。
刘远河回过神来了,吴翠梅也从篱笆那头伸直了脖子,几个挑着木柴的女人也停了脚步,远远的看过来。
刘青山一脸痛苦的倒在地上,捂着刚刚有点好转,却又惨遭横祸的菊花,眼泪一个劲的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