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青山也听说了这件事。不过他是在晚上的时候，看到村民们在微信群里讨论才知道的。



    “谭大傻他老妈拿锄头砸了邓先富的头，住院了。”



    “不会吧，住院了？这么严重吗？白天的时候我看到他好像还没什么事情啊，还能走路，看起来很精神的。”



    “有点严重，去缝了好几针。”这话是村长说的。



    既然是村长说的，那就错不了了。



    不过，有些在外地的村民对于这样的事情还是感到有些难以置信。



    毕竟大家都是一个村子的，抬头不见低头见。谭老太虽然脾气不好，但也不至于下这么重的手吧。恐怕，这其中还有什么隐情吧。



    村长说道：“错不了，我跟着大傻一起去的。当时我就在场。现在邓先富还在县人民医院里住着，估计要住院个把礼拜。这医药费的话，只能让大傻家出了。不过，大傻家的情况大家也知道的，不怎么好过，所以我还是希望大家能够伸出援手，一人凑一点，不求大家把医药费全部凑上来，就算能凑一小部分，那多少也能减轻一些大傻家的压力。”



    村长作为一村之长，平日里为了村民们的事情忙东忙西，只要他开了这个口，那自然是八方响应。



    不过，山村毕竟是山村，不比城里捐个款凑个钱动辄成百上千。在西山村这种偏远又经济落后的地方，往时谁家有人去城里医院动手术，都只是十块二十块的凑。



    虽然今时不同往日，可说到底也是捐钱，所以大部分人都只是十块钱二十块钱的捐。



    在这些人里，也就村长捐了一百。



    一个村子所有人全部加在一起，总共也就四百来号人。



    而且，凑钱捐钱这种事情一般都不按人头捐钱，都是一户人家里有一个人出钱就行了。总共几十户人家，一户凑二十，也不过几百块钱。而且还有很多人装聋作哑，假装没看到消息的。



    过了一夜，村长收上了一千二百块钱。他把每个捐款人的名字，以及金额全列在一张纸上，然后拍了照片，发到群里。



    村民们看到名单上有自己的名字之后，心里都觉得神气，都觉得自豪。虽然大家捐的钱不多，但也算一份心意了。比起那些装聋作哑的人可好了几万倍。



    不过，众人更期待的是，刘青山会捐多少？



    据说今年刘青山打工回来之后，在山里挖冬笋挖山药赚了不少钱。而且，前两天谭大傻还在群里发了一些视频，是他跟刘青山一起修山路的视频。



    综合以上消息，大家都觉得刘青山这回肯定会捐许多钱。



    可是，众人把名单看了一遍又一遍，就是没看到刘青山的名字。



    奇怪了，怎么没有刘青山的名字？



    难道他没捐钱？



    这让一些心直口快的人憋不住话了。



    “怎么回事？怎么没看到青山的名字？他是没捐吗？还是村长漏了他的名字？”



    “对啊，他爸的名字也没看到。”



    “奇怪哦，前两天大傻不是还说帮青山一起修路吗？怎么青山没捐？他家一个人都没捐。”



    “估计是还没看到手机里消息吧，等看到了应该也会捐的。”有人说。



    “不应该啊，这小子之前不是很喜欢在群里聊天的吗？怎么这两天就没声音了？”



    山里人的性格比较直，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了。或许这样说话容易得罪人，但总好过那些心里弯弯绕绕，满肚子心思还表里不一的人。



    所以，刘青山看到大家的言论也没当回事，只是笑了笑。这会儿他已经骑着摩托车到了谭大傻家里。



    看到谭大傻在家，刘青山有些意外：“大傻叔，你不是去县城了吗？你怎么回来了？”



    谭大傻有些沮丧，样子比昨天早上时候的样子一下子就颓然了许多，似乎也老了许多。



    他耷拉着眼皮，有气无力的回道：“唉，昨天在医院里，我没钱交住院费费，村长就帮我垫付了，医生说总共可能需要好几千块钱，村长说先全帮我垫着。然后我就想着，我得赶快赚钱还给村长，所以昨天晚上我就连夜赶了回来，想今天早上进山去多挖点山药卖钱。”



    他接连叹了好几口气，依然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这种事情怎么就发生到他家来了？



    他无奈，心酸，却又无力反抗命运的安排，只能拼着力气去填补命运给他留下的大坑。



    听到谭大傻一番话，刘青山反而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你临阵脱逃了。没事，大傻叔，别担心，大家都会帮你的。”



    “唉，都怪我。”谭老太从堂屋里慢悠悠的走出来，扶着门框，在水泥门槛上坐下，靠在半开的木门上。她也萎靡了身子，看起来仿佛又瘦了几分，“都怪我，要是昨天我没下那么重的手，就什么事情也没有了。唉，可我当时真的是气昏了脑袋。”



    “谭奶奶，你为什么要打邓先富？”刘青山还不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只能硬着头皮问一问。



    谭老太继续叹着气说道：“还能因为什么呀，要不是邓先富把水渠的水断了，我的半亩地菜心也不会全部晒死。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我又怎么会找上门去跟他理论呢？唉，可怜我那一地的菜心哟，就这么没了。”



    谭老太说着说着，又哽咽了。



    从昨天到现在，她也不不知道难过了多少回，哭了多少回，回回都是因为想到自己精心伺候了许久的菜心就这么没了而难受不已。



    她双手捂着脸，撑在膝盖上，轻轻抽泣起来。



    见状，刘青山赶忙过去一起坐在门槛上，抚着谭老太的背，歪头安慰道：“谭奶奶，您别难受，事情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您难受也没用意义。您放心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而且，就算您打了人，您也别太在意，他要你们赔医药费，那赔给他就是了。”



    “我，我不是心疼邓先富，也不是心疼医药费，我，我是心疼我那半亩菜心啊。”谭老太想着自己的美梦已经破碎，心里极为难受。



    刘青山说道：“菜心没了就没了吧，大不了再种。而且，就算您的菜心好好的，全都长大了，我估计顶多也就能卖几百块钱。累死累活才赚几百，不值得。正好，我有个注意，只要大傻叔跟着我一起干，肯定不止赚几百块钱。到时候，绝对能挣好几千。”



    好几千?



    “什么主意？”听到能挣好几千，母子两人同时亮了眼睛，一脸渴求的看着刘青山。



    刘青山见两人反应神同步，忍不住笑道：“也不是什么绝顶聪明的好主意。呵呵，是这样的，现在我家要把龙婆洼的那块荒地开荒。那荒地面积很大，上面长满了野木，我原本就想着要一边开荒一边烧炭的。这样一来，地开了荒，炭也有了。但我爸又不愿意跟我一起烧炭，大傻叔，你愿不愿意跟我合作？等咱们烧了炭，我只要三分之一，你要三分之二。”



    谭大傻不知道自己该愿意还是该不愿意，他扭头看着老妈，征求老妈的意见。



    可谭老太却没看他，而是瞬间褪去脸上的优思，转换成满脸喜悦的看着刘青山，声音顿时就活泛起来了：“愿意，当然愿意啊，青山，要是有你带着大傻干活，就算赚不了多少钱，那都比让他被村里那些懒汉忽悠去干坏事好。”



    “您放心，谭奶奶，现在基本上没人烧炭了，要是我们能烧出炭来，我可以跟您保证，一斤木炭至少可以卖三块钱。如果一窑能烧出一千斤木炭的话，那就是三千块钱了，到时候，我就要一千，让大傻叔拿两千。”



    一千？两千？三千？



    这可是天文数字！



    谭老太的脸上顿时炸开了一朵绚丽的烟花，她惊喜的摆着手，说道：“不用不用，青山，让你大傻叔拿一千，你拿两千。”



    在一串天文数字的冲击下，她此刻已经完全忘了一切不开心的事情。她拉着刘青山的手说道：“青山，其实，只要你肯带着你大傻叔干活，我就很开心了，钱不钱的，无所谓。”



    青山这孩子品行端正，而且慈悲为怀，如果能让大傻跟青山走近些，把关系处好一些，以后就算她百年归土了，那至少她的这个傻儿子在村里还能有个正直朋友。



    靠大儿子显然是靠不住的，也就只能依靠青山这样人品好，又有本事的人了。



    谭大傻见老妈这么说，自然是一百个愿意。他跟着笑道：“青山，我妈说的对，到时候烧了炭，你拿三分之二，我拿三分之一就行。”



    见刚刚还在为了打伤邓先富一事而忧虑不已的母子两人转换迅速了心情，刘青山真的是哭笑不得。



    他站起身，看着谭大傻笑道：“行吧行吧，大傻叔，现在咱们先不讨论谁拿多谁拿少的事，这炭窑还没挖呢，现在就说这事太早了点。咱们先去挖炭窑。”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