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荒坡不算很大,也不算很小,斜斜的山体上长满了杂草灌木,却唯独没有大树。这样的环境很适合普通蕨菜生长。
但是,这样的环境,却不适合乌毛蕨。
好在,现在刘青山找的,正是普通蕨菜,而非乌毛蕨。
在大山里,能食用的蕨类有很多,其中最为着名的,大约就是普通蕨菜中的两种——甜蕨跟苦蕨。
甜蕨跟苦蕨长得差不多一样,但是,两者的味道却不一样。
苦蕨是苦的,它跟大多数苦味的野菜一样,在生长过程中会分泌出苦味素,以防止虫类的侵袭,从而起到保护自身的作用。也因此,苦蕨带有一点苦味,食用口感会偏苦涩味。
但是,野菜的味道,一般来说,大多都是有苦味的,而且,苦味的野菜大多都有清热解毒的作用,所以有苦味很正常,不是坏事。
与之相反的是,甜蕨虽然不是甜味的,但是不苦。
而所谓的蕨菜,其实一般是指蕨的嫩叶。
乌毛蕨虽然也有个蕨字,但是乌毛蕨属于乌毛蕨属乌毛蕨种,与人们所熟知的蕨菜不在同一个属内。
而普通的蕨菜属于欧洲蕨属蕨种。
总之,两者不可混为一谈就是了。
咱们熟知的蕨菜是蕨科蕨属欧洲蕨的一个变种,它的植株一般可以生长到一米左右,甚至在一些特定的环境中,可以长到一米以上。
它的根状茎不仅长而且横向生长,全都密被着锈黄色的柔毛。而它的叶片远生,柄长大约有20-80厘米,基部粗则仅有3-6毫米,且呈现褐棕色或棕禾秆色。叶柄略有光泽,表面光滑,上面还有一条浅浅的纵沟。
蕨菜的叶子干了之后,会呈现近革质或革质,颜色味暗绿色,上面没有叶毛,下面的裂片主脉上多少被棕色或灰白色的疏毛或没有毛。
叶轴及羽轴均光滑,小羽轴上面光滑,下面被疏毛,少有密毛,各回羽轴上面均有深纵沟1条,沟内无毛。
蕨菜分布在国内各地,虽然很多人都以为蕨菜主要产于长江流域以及北地区,可实际上,在南方,每年春天都会从大山里产出一批又一批的蕨菜。
它们主要生长在海拔海拔200-830米的山地阳坡及森林边缘阳光充足的地方。
也就是说,蕨菜喜欢阳光,不喜欢阴暗潮湿的地方,这一点,跟乌毛蕨完全相反。
蕨菜的根状茎提取的淀粉称蕨粉,可以使用,而它的根状茎的纤维还可以制绳缆,能耐水湿。
其中,不得不说的就是它的嫩叶,也就是人们熟知的蕨菜,当真是世间以美味。
同时,蕨菜全株都可以入药,不仅可以驱风湿、利尿,还能清热解毒,当真是浑身是宝。
然而,刘青山看着这块山坡,却多少有些失望。
因为,这第一块荒坡竟然没有蕨菜。
太奇怪了。这向阳的环境明明就是蕨菜生长的大好方位嘛,怎么会没有蕨呢?
他有些沮丧的四下张望一番,除了能远远看到一些叶子巨大的乌毛蕨之外,确实没有找到蕨菜。
不过,仔细一想,似乎又有些明白了。
既然这个地方长了乌毛蕨,那就说明这儿略显潮湿,那自然就不适合蕨菜生长了。
他往前继续走去,正好看到一条清澈的小溪从山坡中间穿过,由高至低,缓慢的流经此地。
难怪这儿会长乌毛蕨,而不长蕨菜,多半是因为这一条小溪的缘故。
小溪虽然水量不大,但也足以让这一块山坡长年处于半潮湿的状态。
既然这里没有蕨菜,那就另寻别处好了。
刘青山正要离开的时候,却猛然瞥见旁边的鲜绿草丛当中点缀着点点鲜红。
定睛一看,乐了。
居然是覆盆子!
其实也不是覆盆子,只是人们将它当成了覆盆子。
刘青山的视线落在旁边的草丛中,惊喜的发现,这块荒坡虽然没有长蕨菜,却长满了带刺的会长出小红果的‘覆盆子’来。
这些小红果几乎遍地都是,但因为藏在茂密翠绿的叶片中,不仔细看,不易察觉,但等察觉了,再举目看去,就会发现,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一片猩红。
这猩红的小野果被人们误以为是覆盆子,可实际上,人家的学名叫‘蓬虆’(penglei)。
其实,大多数人不仅分不清楚哪一个是蓬虆,哪一个是覆盆子,甚至就连无辜的茅莓也会被人们误以为是覆盆子。
总之,在大多数人眼中,红色的,吃起来酸酸甜甜的就是覆盆子了。
实际上,三者差别很大。
虽然不管是蓬虆也好,覆盆子也罢,或者是茅莓,它们都属于蔷薇科,也有着统一的俗称叫野草莓,但是,人家各有自己鲜明的长相,完全不一样的好吧。
蓬虆跟覆盆子是最容易搞混的,倒不是人们认不清两者的长相,而是太少人知道蓬虆这个名字了。
蓬虆跟覆盆子都开白色的花,不过,蓬虆的花很大,是覆盆子花的数倍之大。如果说覆盆子的花只有黄豆大小,那蓬虆的花则至少有一块钱硬币那么大。
其中,蓬虆是属于低矮的灌木,最高不到成年人的腰部,甚至很多都只到膝盖的位置。同时,蓬虆直立却根杆较多,为丛生。
而覆盆子却是孤独的一根杆子,且从来不会直立。绝大多数情况下,野生的覆盆子多长在直立或者较为陡峭的山墙上,这样一来,它们就可以把自己巨大的身体斜斜生长到山墙外侧的空间里,而不用根别的直立灌木挤在同一个位置。
即使,覆盆子长在平地上,它的身形也不允许它的主杆挺立,长到了一定的高度,就会从腰部开始弯曲,形成一个巨大的弧度,看起来有点像一张弓。
蓬虆多长在田间地头或者山坡灌丛中。它的果实是空心的,没有核,不带蒂,且外形浑圆,颜色深红艳丽。
覆盆子则几乎全长在山坡上,很少长在田间。也因此,它的果实要比蓬虆更难摘到。它的果实是实心的,而且摘下来的时候是有蒂的,颜色比起蓬虆也要淡一些,只有熟到极致的时候才呈现出乌红色,而多数情况下则为橙红色。
两者的外形虽然大不相同,但是,对人体的功效作用却相差不大,都是味道甘甜酸爽,药性温和。
那么,有人要问了,为什么覆盆子是中药,而蓬虆却没听说过入药呢?
这是因为蓬虆是无蒂的空心果实,不好保存,所以中医只能选择覆盆子入药。
覆盆子跟蓬虆均有益肾、固精、养肝、明目的功效。接下来是重点:同时,两者也对肾阳虚、尿频、遗尿遗精、阳痿早泄、目暗昏花有着很好的治疗功效。
也就是说,不管是蓬虆也好,覆盆子也罢,那简直就是大自然赋予男人们的奇妙宝藏呀。
不过,蓬虆虽好,但也不能吃太多。
在明代的倪朱谟编撰的《本草汇言》中记载:蓬虆,养五脏,益精气之药也。此药虽养五脏,充足在肝,但肝主发生,又主疏泄,倘服食过多,性味有偏,发生急而疏泄多,未免有反激之患,而肝木自戕其体矣,慎之慎之。
大致意思就是说,蓬虆虽然能补益五脏之精,重点能充养肝脏,但如果吃太多了,也会危害自身身体,导致肝气升发太过,伤到肝体。
以上,就是蓬虆跟覆盆子的区别及功效。
至于无辜的茅莓,那就好辨认多了。
它的果实虽然跟覆盆子差不多,但是,它的颜色始终都是橙黄色,不会变成乌红,而且,它开花的颜色不是白色,而是粉色或者紫红色。另外,它的果实尖尖出有褐色的细毛,略长,很容易区分。
因此,此刻刘青山看到的这诸多猩红小野果,不是茅莓,也不是覆盆子,而是空心无蒂的蓬虆。
蓬虆对于大山里的人来说,是共同的孩童记忆,也是不可磨灭的快乐源泉。
小时候,家里穷,买不起零食,几乎都是吃山里的野果长大的。
但是,像饭团子或者牛卵坨一类大野果不好找,因此,这些小小的,到处都是的蓬虆就以蓬勃的生命力填满了每一个大山孩子的童年。
到了每年的这个季节,不管是去学校的路上,还是进山干活的路上,总会遇到很多长在路边或者小溪边上的蓬虆。
它们红彤彤的,就像是仙女洒落在人间的红玛瑙,给孩子们带来了无限的欢乐与无穷的记忆。
哪怕刘青山这头铁憨憨已经长成如今的庞然大物了,可看到这些可爱的小野果时,仍然难掩兴奋,整张脸上都写满了欣喜。
他吞咽一口,急忙扔了手里的东西,然后就将魔掌伸向了这些可爱的红玛瑙。
摘了几个,放入口中,还没来得及咬破那脆弱的裹皮呢,就能感受到一股酸甜的滋味已经溢满了口腔,口水也跟着哗啦啦的涌了上来。
待牙齿轻轻触破那比蝉翼还薄有如泡沫一般的果皮薄膜时,一股强烈的酸甜滋味瞬间爆发,仿佛一个粉红的炸弹在嘴里炸裂,将它芬芳甜美的味道以强有力的姿态占据了口腔里的每一寸肌肤。
此刻的刘青山感觉,世间最美的味道也不过如此了。如果这会儿有一盘龙虾放在他面前,他可能都提不起兴趣了。
蓬虆的纯美甘甜,就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一旦被她迷住,再看别的妖艳之姿,就只会觉得多余,很难再动心。
看着山中的春色,吃着山中的蓬虆,刘青山心想,也不知道这个蓬虆能卖多少钱一斤......
他将这一地蓬虆拍了个照片,发到朋友圈里道:“三月泡,谁还记得这些东西啊?小时候最爱吃的野果之一,现在看到它们,忽然间就觉得自己老了。唉,真是岁月不饶人啊。也不知道这些东西在城里卖多少钱一斤。”
“听说卖一百块钱一斤。”朋友圈里的住户很多,很快就有人回复。
一百块钱一斤?看到这数字,刘青山的第一反应是,我特么要发财了。
“发财了,一百块钱一斤呢。”有人紧接着回复道。
刘青山一开始也这么想,可转念一想,又觉得好笑,便回复该位仁兄,说道:“想多了,就算卖一百块钱一斤,我摘完这里所有的三月泡,也卖不了多少钱。”
“怎么可能?”这位仁兄回复道,“你这里这么多,一大片呢,全摘了,怎么也得有上百斤吧,那就是一万大洋了。”
“没有这么多,你看着多而已,可实际上,这些三月泡都是空心的,几十上百个才能凑够一斤,这儿顶多也就几十斤,全摘了卖,也就几千块钱而已。”
回复完评论之后,刘青山再看满山坡的蓬虆,心中多少是有些惋惜的。
虽然蓬虆这种小野果在有‘仙境’之称加持的本地乃是多季都能吃到的小野果,但是,它的盛果期也就在每年的三月至五月这个时候。
过了这些时候,虽然在其他的月份里也能偶尔看到蓬虆,但是,那些其他时候的蓬虆却多为瘦果,味道不佳。
因此,此时看着这些野果,既不能卖,又不能一下子吃完,可不是要惋惜嘛。
虽然朋友圈里的朋友们说这蓬虆在大城市可以卖一百块钱一斤,但是,在本地的话,估计没人会掏钱买这些东西。
因为本地的所有村落都能找到这玩意,就算是县城里的达官贵人偶尔下个乡什么的,肯定也能遇到不少。
所以,这蓬虆虽美味,但是,还真不会有人花钱买,更不会有人花大价钱买。
自然,有钱人的世界是很难让人理解的,不过,刘青山到目前为止,接触过的最有钱的人,似乎就是郭护城了。
要是把这些野果卖给郭护城,他准认为刘青山是个傻子。
总之一句话,蓬虆就算是个仙果,在本地也卖不出去。
本地卖不出去,又不能带去遥远的大城市卖。因为蓬虆十分脆弱,别说全部装在一起挤压着了,就是安安稳稳的握在掌心里,只握那么一会儿,它那薄弱的果皮也会炸裂,将里头的果汁流淌出来。
经不起运输,自然就不能带去大城市卖了。
不过,刘青山也只是稍稍遗憾了一下。
虽然他的工作就是掏山卖东西,但是,他清楚,也不是什么东西都能卖的。
而他之所以还惋惜,也不是因为这些蓬虆不能换钱,而是想到这些满山坡的蓬虆很有可能会因为无人采摘而熟透了烂在山里,未免可惜了些。
不过,他正惋惜着的时候,空中飞来了几只小鸟。
山里的小鸟色彩大多鲜艳,红的、黄的、橙的、青的.......它们汇聚成群,在空中飞翔,仿佛一条色彩斑斓的彩虹,很是好看。
鸟群落在了山坡的不远处,或踩在稍微粗壮的蓬虆枝条上,或落在草地中。
可无一例外的,它们全都唱着欢快的歌儿,赞颂着大自然的给予。
当它们将一个个蓬虆从枝头叼落,或吞入腹中,或采撷而归的,刘青山心中的遗憾与可惜就瞬间消失得荡然无存了。
哈哈,原来,大地赋予的这些美味,并不是给人类独享的嘛,还有山林的鸟儿、虫子、野兽等等。严格来说,也许,这一切本来就是给它们准备的,人类只不过是野蛮的占有者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