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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遍六十九章 渡劫山
    接下来闲着的三天里,秦三月安心地分析着她从州马神像那里夺来的阵法气息,小夜照顾着她。因为是同龄人的缘故,且两者在性格上比较互补,所以相处得很融洽,不用叶抚去操心什么。



    三天里,叶抚每天上午和下午都会出门,进城里逛一逛,没有什么目的,就是单纯地走一走。



    住在隔壁的那个年轻人同叶抚一般,并没有打开洞天的屏息阵法。他几乎没有出过门,三天里,每次叶抚回到洞天,都能在阳台上看到,他在房间里看书。有些时候,叶抚会恍然觉得看到了自己。



    叶抚在以前也是这样,不喜出门,坐着看书能看一整天。



    但是这些天里,他有些看不进书了,喜欢出门走走散心。



    这三天里,州马城中多了些人,但这不容易被人察觉,因为相比起整个城中数百万的大基数而言,多的这些人实在是少得可怜。但他们几乎都是修仙界中层及以上的存在,修为普遍在元婴及以上。而且值得注意的是,他们大多都是门派、家族子弟,散修很少,而在其中,似乎炼器师又比较多,大大小小的。这不由得会让人觉得,州马城这边儿可能要有些事情发生,这些事情吸引了他们过来。



    坊间也有了些传言,说着什么东西要出世了,但这样的传言暂时还被洹鲸志的热度盖着,并不是很显著。



    而在第四天的时候,这些传言才正式涌出水面,展现在大家面前。传言能够大大方方地露出头,自然是因为有着官方的佐证。



    这天,还是清晨的时候,天边太阳刚冒头,一道从城主府发出的告示响彻整个州马城



    “今已确证,三日后,州马城外北之地,将临渡劫山之座,山踏延至北一百四十三里,届时,坐山之势将波及州马。故,城主府决定,届时封城三个时辰。若有繁忙叨扰之事,及时处置。”



    忽如其来的告示使得整个州马城沸腾起来。



    比起渡劫山,大多数人更在意的是封城。州马城历史上只有两次封城的情况,一是城刚建立时,镇城灵兽州马渡劫,二是上次世难,天灾蔓延,不得已。



    这次是什么事居然要到封城的地步,虽然只有三个时辰。但这依旧引起了所有人的好奇。大部分人都还是不知道渡劫山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甚至都还是第一次听起这个名字。



    之后,便有消息流传出来,说那渡劫山是座很奇怪的山,是无根之山。没有确切的位置,随时随地都在移动,偶尔会在某处停下来。停在哪里什么时候停停多久都是没有规律的,只有那些大能之辈能凭借某些蛛丝马迹提前得知它要停留的位置。而且停留的位置是无法改变,落在空处还要,若是直直地压住城池、宗门等等,只能怪运气差。



    但那山到底是什么来头呢有什么用呢这是最让人关心的事。



    什么来头没有人知道,但说有什么用的话,应该说是炼器师、炼丹师、符师、阵师这些人很有用,而且对炼器师是最有用的。因为渡劫山上不知何故,越往山上走,对人神魂的要求越大,自然的对神魂的滋养也就越好。像器师、符师这些最需要的就是神魂的锻炼了。神魂的修炼一直以来都是很难的一件事,辅助材料少、灵物少、便是连适合的场所少之又少。



    渡劫山无疑,是一个很适合锻炼神魂的地方。到底为什么能锻炼神魂,没有什么明确的说话,大多数人关心的是能锻炼就行了。当然了,渡劫山吸引的不仅仅是器师、符师这些,毕竟修炼神魂的人可不都是器师符师。



    渡劫山只有这个作用吗当然不是,传说啊,渡劫山山顶有了不得的东西,但是似乎没有人爬到山顶过,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那为什么叫渡劫山呢是因为有厉害人物在这里渡过劫吗这一点就不得而知了。



    坊间讨论最多的就是这些问题。



    大多数人似乎都对渡劫山报以乐观的态度,觉得那是很好的东西。



    叶抚从城里回来后,将人们所关心的梳理了一遍,想了一番,觉得也是,对大多数人来说,还是乐观一点比较好。



    秦三月原本是不知道城主府告示这件事的,是小夜后来转述给她的。



    她知道好,就真的坐不住了,毕竟一开始就知道,来中州的目的就是为了渡劫山,眼见着三天后渡劫山就要降临了,但如今自己这副模样,看不见的听不着,哪能安稳地再等个八九天。



    当叶抚从城里回来同秦三月打了招呼后,后者不由分说地就要来请求他帮她恢复眼睛和耳朵,本来她还想着讨价还价,只恢复眼睛也行。但是叶抚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她,扔给她一句“自己对后果负责”就走了。



    秦三月还是第一次感受到叶抚这么强硬且毫不留余地的态度,不由得想他或许真的因为自己而生气了。这一度让她反省沉思了许久。她没有死缠烂打地去求着叶抚帮她,她觉得那样反而会招人厌,而且这件事本来就是自己做错了,应该由自己来承担后果。



    虽说是这样,但她还是很不甘心,之后的时间里,全心全意放在如何消除州马身上威势对她意识的损伤上。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其他的杂事全抛开了,专心攻克难题。小夜则是好好地照顾她。



    叶抚的确很生气,他脾气其实挺好,但并不意味着永远都是笑着的。上次曲红绡不顾一切斩出那一剑,他还没来得及生气她就没了,有气也没得使,全都憋在心里头了。



    秦三月这次的莽撞,撞到叶抚口子上来了,也算是替她大师姐承担了一份怨气。



    州马城热闹起来,因为要封城的缘故,的确也是有着不少人往外走,但更多的还是问询赶过来的,毕竟渡劫山是很稀奇的东西。听闻,州马北边的两个大宗门,恰好是渡劫山的落地,赶着时间请阵师,耗费大代价,布置了个大阵,把宗门所在的整个山头全部搬走了,至于那些小宗门,没有能力搬山,就只好忍痛舍弃。



    这实在是无妄之灾,但无可奈何,毕竟渡劫山落座可不会挑地方。



    之后的三天里,叶抚反倒不出门了,他不太喜欢凑热闹。



    终于在告示之后的第三天,



    渡劫山降临。



    是一个夜晚,仲夏的午夜,空气不安分地躁动着,热浪一层一层地从南边的大平原上过来,三面环山的州马立马变成个进气的蒸笼。因为要封城的缘故,早已关闭了所有的排风通道,因此整个城里燥热无比,即便大部分都是修仙者,忍耐得住,但难免还是会让心里心烦意乱。



    这样的一个午夜。



    叶抚站在三楼的阳台上,望着天边。对面年轻人站在二楼的阳台上,也看着天边。他们点头问好,也是点到即止,互不打扰。



    一个刹那,人们忽然觉得今晚的月光分外明亮,便不由得朝天边看去。见那天边,在那月亮旁边,一个分外清晰的亮点浮现,悬在月亮旁边。众人看着它,而它一动不动。



    就在人们不禁要发出“怎么一动不动”的疑惑时,它动了。变化是骤然发生的,那个亮点生长出明亮且分明的曲折光线,没有规则地弯曲和生长,不断向四周蔓延。从正面看去,像是速度极慢的闪电链。



    而当那些“闪电”触及地面后,忽地爆发出刺目的光,人们下意识地闭上眼。紧接着,听到连绵不绝,响亮无比的破碎声,像是瓷器摔碎的声音,也像是冬天里结冰的湖面冰层寸寸龟裂的声音。



    咔吱咔吱



    持续了很久,裂开的地方是一种很奇怪的颜色,像是黑色但又让人下意识觉得那不是黑色,或许,用不是透明的没有颜色来形容更是,虽然牵强,但这的确是给人的第一印象。



    然后,在众目期待之下,山的一角刺破空间,探了出来。



    所有人激动了。大场面,这是难见的大场面啊



    即便是隔着一百多里,那山仍旧大得像是就在几里之外。



    山一点一点,不停地刺破空间,往外面冒。



    州马城早已在那亮点出现的瞬间就封了城,从城中那州马神像开始,网状的气息窜出来,将整个城密闭,与此同时,城区外面那环城河不断有水雾蒸腾而起,弥漫在州马城外面。



    因为封城的缘故,城里的人并感受不到北边那还在一点一点冲破空间的渡劫山的威势。而在外面,山石树木早已被压得塌了下来,平整且紧凑地挤在一起,那些原本坐落着大小宗门的山头,因为是灵山的缘故,多支撑了一会儿,但这一会儿很久逝去。灵山也相继坍塌,尚存其间的灵气呼啸而出,然后迅速逸散在四处。



    高楼之上,城主南寺堂洺忧虑挂在眉头,见着远处的渡劫山一点一点蚕食那片空间。他旁边是个神采十足的老头,其红光满面,精神抖擞,丝毫不见老态,蓝绿色的眼瞳让他更有几分年轻意气,是个很帅气,很吸引人的老头子。



    “堂洺,州马的阵法能夺天灾,那渡劫山那么远,不会有事的,为何你还忧心忡忡”老头问。



    南寺堂洺听言,两指捋平眉头,“是啊。多谢屠尊人关心了。”



    “诶,叫什么尊人,你我同出一派,像以前一样,叫我安定就是了。”



    南寺堂洺笑道,“你是炼器大师,自是要有着尊称。”



    屠安定砸一下嘴,“这就见外了。”



    南寺堂洺笑笑没说话。不由得,他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他深知,这次的渡劫山绝对不仅仅是渡劫山。如果,那东西真的一起过来了,或许州马城得被迫迁移了。



    屠安定看了他一眼,然后说“堂洺,渡劫山落定后,你会去爬山吗”



    南寺堂洺摇摇头,“我就留在州马城了,这里的一切还需要我照看。”



    “渡劫山难见得很啊,错过了下次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屠安定虚眼望向远处的山,眼中蓝绿分外好看,“你难道不想知道山顶上是什么吗”



    “会有人登顶吗即便登顶了又如何山顶上的东西难不成还能改变天下吗”



    “或许,真的可以。”



    “我觉得不太可能。”南寺堂摇头。“渡劫山的存在不知多久了,却至始至终没有传出什么了不得的事。我不信这多年里没有人登过顶,如果真的有能改变天下的存在,那些登顶的人不可能不去控制。就像玄网,如果真的有能轻易改变天下的东西,你觉得玄网不会去控制吗”



    “玄网,如果玄网也控制不住呢”



    “他们都控制不住,那天下早就乱了。虽说一直有人质疑他们的存在,但的确,有了他们后天下安定许多。”



    “安定催人爆发,安定催人死亡。”



    “你不必同我说这些玄机话,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要做什么。你是炼器师,登山对你来说是定然的,但对我来说不过是给平稳的生活徒增危险。”



    屠安定有些失望,“堂洺,你老了。”



    “我的确老了,比不上你。”



    一个老头对一个中年人说你老了,似乎是很奇怪的一件事。但这并不奇怪。



    “是不是玄网的人同你说了什么”屠安定问。



    南寺堂洺摇头,“没说什么。”



    “那,你就照顾好州马吧。”屠安定说,“我要爬山,器的本事碰到壁垒了,或许只有山能破开壁垒了。”



    “祝你好运。还有,一切小心。”南寺堂洺说,“这是老朋友的建议。”



    屠安定朗声笑了笑,“多谢,多谢”



    随后,他飘然离去。



    其实他们都清楚,在那一句“你老了”,“我的确老了”之后,便是人生上的分道扬镳。



    一个时辰过后,山终于突破了空间,彻底摆在了众人面前。很高、很宽、很大,这是几乎所有人的第一印象。高得看不见顶,似乎比天要高,宽得见不到边,似乎铺满了大半个钟楚东部,很大,大得让人呼吸困难。这对那些害怕巨大事物的人来说,简直是噩梦。



    通体玄青色,不着一花一木,似山石,又如金属,无灵气,却又气息翻腾,无路可上,开路而行。这便是渡劫山。只能从书中见到,甚至绝大多数人都不曾知道的,渡劫山。就在他们面前,虽然还有一百多里,但大得像是就在他们面前。



    而当山全部露出来后,南寺堂洺却更加疑惑了,“只有山,只有渡劫山不是说山海关也在吗,为什么没看到”他很是疑惑,“难不成玄网那边弄错了”



    他百思不得其解,但又不知道如何询问玄网细致。玄网向来是那边,他们能轻易地同任何人联系,但任何人都联系不到他们。



    南寺堂洺很是疑惑,他之前最忧心的便是玄网所说山海关也会一同到来。而如今没有山海关,他本该安心,但心里却根本安定不下来,就像是被某个东西钓起来了,不见到就落不下来。



    沉思许久,不知所以然,他眉头紧锁着离开了。



    登山登山



    像是之前洹鲸志的出海热潮一般,城中“登山”两个字最为喧嚣,几乎要长在人耳朵里了。



    他们静待州马城开放。



    城中某一处洞天里。雍容华贵的成熟女人在上座,俊朗年轻的男人在下座。



    “柳姨,小茂他就在州马城里。”



    女人怀抱一只黑猫,黑猫闭着眼在打盹儿。“辛苦你了,梅子。”



    男人别扭地笑了笑,“柳姨,可不可以不要叫那个名字。听着怪别扭的。”



    “我一直都是这么叫你的啊。”女人笑道。



    “可我已经长大了。”



    “二十九也算大吗”



    “但你不能总把我当小孩子啊,还有小茂也是。”男人笑着笑着沉默了。低着头。“小茂之所以要离开”



    “够了。”女人淡声打断他。然后,她说“省点力气,爬山很费力的。”



    男人想要说些什么,但抬头瞥见女人那眯着细长的眼睛后,就没有勇气了。只得在心里嘀咕,难怪小茂不愿回去啊,还有随花姐姐那般下场



    “你父亲还有其他长老会在第三天的时候到来,这期间你就暂且呆在城里,看住钟茂典,不要让他乱来。”



    “他不会听我话的。”



    “他现在气机不稳,打不过你,你便是打都要把他打住。”



    “这”



    “很难吗”



    “没,没有。”



    “如果你觉得为难,我就亲自去。”



    一听此,男人立马斗志昂扬,“不,我可以的一定把他打得他娘都不认识。”



    “嗯”女人挑眉。



    男人讪讪一笑,“说快了说快了,柳姨你不要介意。”



    “算了,你去吧。”



    男人长呼一口气,暗自恼火,随后转身离去。



    房间里,女人抚摸着黑猫,像是轻声自语,也像是在对黑猫说话,“飞白,易冬没让你失望吧”



    待那大山落定后,隔壁,二楼阳台上,一直不曾说过话的年轻男人忽然开口,冲着叶抚。他问“要一起爬山吗”



    叶抚笑问“你是在邀请我吗”



    “算是。”他的声音很好听,厚重且分明。



    叶抚回答“我有个习惯,不喜欢在晚上的时候出门。”



    “我等你,明天天亮再出发。”



    “为什么要登山”



    “山很高,所以想登。”



    “为什么要跟我一起”



    “你离我最近。”



    这个理由听上去很牵强。



    但叶抚却感受得到,这是真话,他真的只是因为自己离他最近,便邀相同往。



    真是很随便的一个人。



    他又问“你的名字”



    “叶抚。叶子的叶,安抚的抚。”



    “尚白。”他只简单两个字。



    叶抚点点头,“那早上见。”



    “嗯。”随后,他转身进屋,关了门窗,熄了灯。



    叶抚遥遥地看了一会儿渡劫山,也进了房间。



    “不问世事”的秦三月依旧在她的房间里苦心钻研。小夜守在她门外,打着瞌睡。



    这个夜晚,绝大多数人注定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