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腰之上的人往下望去,望不到山腰之下,只能看到一片充斥着焦褐的土地,以及蔓延而去,不知多长的破败城墙。
山腰之下的人已经无法离开渡劫山了,下山的路上是密密麻麻的符文,连接成屏障,拦住了他们。
而山峰之上那“太阳”还照耀在他们身上,不断地从他们身上索取,不能是索取,而是抢夺,抢夺本属于他们极其重要的东西。那是无形的东西,见多识广的人或许能明白那是“气运”。但大多数人还是不明白的,他们只知道自己重要的东西正在被抢夺,必须要想办法逃离这里。
于是,横断的渡劫山中间出现的地,便是他们唯一的去路。
争先恐后,他们涌入那里面。
山腰上的人往下,山腰下的人往上,有着共同的目的地。
而在梁鼓奏鸣之地,萧无涯紧锁眉头。他看着渡劫山中间那座地,愈发觉得熟悉,好似在哪里听闻过。当他极目眺望,看到那大大的三个字“山海关”后,神情变得十分严肃。
“山海关为什么为出现在这里不是被封锁起来了吗”
他觉事态不对,正欲停下来。却听见柳易冬的呵声,“不要停继续”
“山海关出来了,事情已经超出预计了。”他回到。他对山海关存在于这里这件事,感觉极其不安稳。
“柳易冬,都不帮你你还要疯狂下去吗”此时,屠安定的声音明显虚弱了很多。“山海关出来了,玄网的人必然会到来,你的计谋以必将会被打断”
“玄网能管山海关,但是管不到我这件事。”柳易冬气势高涨。
众人只看见,朦胧云雾之中,有雷霆如龙被搅动,传出沉闷的冲撞声后,一道身影如离弦之箭,激射出去。紧接着,另一道身影以更快的速度追上去,依体型而见,当是女武神柳易冬,另一人自是屠安定,隐约可见,她一脚落下,将屠安定狠狠踩入渡劫山山体之郑
轰隆隆
山石爆裂之声响彻四周。
徐楼风等人无不震惊,这得多大的冲撞力,才能将渡劫山这般山体轰出这样的声势来。
“屠安定,你是老前辈,我不会下死手,但请你不要多管闲事。执行正义还轮不到你来。”柳易冬的声音如寒潭,冷彻无比,响起在远处。
那屠安定被柳易冬一脚踩入山体之中,然后封锁在里面了,动弹不得,只得大骂,“柳易冬,你这搅乱下的女魔头,你不得好死”
“若我死能换一个开大关的机会,死也值得”
柳易冬完,身形一闪,从云雾之中出来。
几人看去,见她全身上下,未着一伤,便是头发都没乱。显然,两饶战斗能力,不是一个水平的,是柳易冬单方面的碾压。
萧无涯不由得想,恐怕,大圣人之下,柳易冬是无敌手的,或许神秀湖那陈家陈缥缈能一战,但是他已经死了。
“渡劫山吸引来的炼器师虽不及下总数百分之一,但不少中流砥柱的人物在,占据的气运已然有五成以上。能汇聚这么多气运,几百年上千年,甚至更多的时间里,这都是唯一的机会了,所以,这次必须成功”柳易冬坚定地。
“若是不成功,得罪了那么多炼器师,该怎么办”
柳易冬凝眉,“我柳易冬一人承担。”
萧无涯无言。
柳易冬望了山海关一眼,“那是,山海关”
“嗯,之前就知道山海关也会出现在这里,没想到就在渡劫山之郑”
柳易冬见数不清的人往山海关里面跑,冷哼一声,“留在渡劫山只是损失气运,进山海关就是送死。”
“山海关,到底是什么”萧听雨禁不住问。
萧无涯神情复杂地解释道“和落星关一样的存在,不过,落星关只存在了不到两千年,而山海关的年岁是以万计的。”
“也是用以抵御黑线的”
萧无涯点头。
“是不是山海关破关了,就用落星关来代替”萧听雨又问。
萧无涯“是这样的。”
“那落星关会成为下一个山海关吗”
萧无涯摇头,“不会。落星关即便破关也只会成为一片废土,而山海关,是人族罪孽的象征。”
“罪孽”萧听雨有些疑惑。
萧无涯不愿细下去,“之后再同你吧。你还是专心一点,做好你自己的事。”
萧听雨又问,“可是,我到底是在做什么啊”
“你和茂典都是完美无缺的炼器体质,可以以身为熔炉,钟家和萧家只有你们才有资格去破除壁垒,争夺大尊者的位置,这般动作,也不过是为了让你们本钱更加丰厚。”萧无涯语重心长,眼神深邃,不知在思索什么。
萧听雨又听见“壁垒”和“大尊者”这两个词。她一直不太理解,想要细问,又总觉得他们不会详。
柳易冬没有话,看了一眼钟茂典后,便一直看着山海关里的景象。
秦三月原本是在山峰上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一阵鼓声之后,原本静坐修炼的人就开始发疯卖命地往山上冲,然而,没有过多久,他们又开始惊恐地往下跑。
她压根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听见一声又一声“快跑啊”好似有什么大恐怖在山上,但她又感觉不到,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直到某一刻,整个渡劫山剧烈抖动起来,然后她就发现自己连同脚下的一半渡劫山在不断往上移动,移动到一定程度后就停了下来。再往下看去时,便看到有一座十分庞大,大到让人不知道是如何放进渡劫山里面的地。
再之后,所有人开始往那地里面跑,能飞的飞进去,不能飞的直接跳进去。而渡劫山下半部的人也在往里面跑,争先恐后,生怕自己晚了被人一步。
本来秦三月是打算静观其变的。但那方地里不断传出一种古怪的感觉,影响着她。她好似听到有什么东西在呼唤自己,让自己进去,去寻找那东西。原本,她以为所有人往那里面跑,是跟自己一样的原因。但是一番观察后,才发现似乎只有自己才有这种感觉。她无法去形容这种感觉,是不明道不白的东西。
对她来,只是有着难以抵抗的吸引力。
事出反常必有妖。越是吸引这她,她越是坚定心意不往里面去。当她打算坚定心神,逆人群而上时,一道不知从哪儿吹来的风,直接将她高高吹起,然后忽地落进了那里面。她先是惊恐失措,然后很快反应过来,召唤出一些精怪,托住身体缓缓降落,不至于摔在地上。
降临在这片土地上后,她很谨慎。
“发生了什么哪儿吹来的风这里是哪里”
在这地里,站着密密麻麻进来避难的人。他们本来是进来避难的,但是在这里呆了一会儿后,立马被苍凉与悲壮的环境气氛吸引了。遍地都是奇形怪状的白骨、残兵破甲以及各种零碎的东西。
有人一眼就认出来这里应该是某个古战场,而古战场一般遗留的宝贝都不少。于是乎,大多数人把避难的心态转变了,变成了探索寻宝。他们四处搜寻,见到有点宝贝模样的东西就拿起来看看,然而,无一例外的是,几乎每一样东西都在触碰的那一瞬间就化成飞灰了。一把把残留的兵器,一尊尊巨大的白骨,在他们手下、脚下变成飞灰,几乎使得这里像是被沙暴袭击了,处处都是细碎流沙一般的飞灰。
他们没能找到宝贝,开始抱怨,辱骂这里是毛都不长,鸟不拉屎的破地方。在这样的怨气之下,将更多的白骨,更多的兵器变成飞灰便成了发泄的办法。
然后,他们还不满于此,将目光转向紧紧卧榻在远方的城墙以及兵府一样的城池。
“那城里面或许有宝贝”
怀以这般想法,他们忘却了自己是避难者,争先恐后,生怕宝贝被人捷足先登的心态,向那里出发。
一番践踏而过。
秦三月发现,能看见的地方,几乎都变成了灰烬的坟墓。刚进来时,这里是荒凉悲壮的古战场,白骨与残破兵家证明了一切,而现在,唯一的证明变成了飞灰。
一直跟在叶抚身边的她,没有什么争抢机缘和宝贝的心态,无意前往那未知之地。然而几乎所有人连这里到底是哪里都没有弄清楚。她只看到悲壮与荒凉变成现在的荒。实在的,她刚进来时,还被这庞大悲壮的古战场震撼了,然后转眼之间,就变得一无所有,她还是觉得有些可惜。当然,她无意去谴责那些肆意破坏的人,只是觉得可惜。
她看着大多数人都在往远处的城墙去,不由得想起一句话,“人越多的地方,越危险”。
于是,她没有朝着城墙去,而是选择另一个方向。在那个方向,她看到一座庞大的白骨山,看上去很震撼。她想走近一点,去看看。
招来赶路风、脚下风各种风,她几乎是飞着,向那白骨山而去。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隐约看到有个长着翅膀的人咻地一下从那白骨山上飞向城墙那边。
“长翅膀的人西域的神一族吗”
秦三月没多关注。她的速度很快,没过多久,就来到了白骨山之下。
站在白骨山之下,她骇然发现这里的白骨全部都是人骨,而且很明显,跟那战场上的白骨不一样,到底哪里不一样,她也不明白。
“这得死多少人,才能堆成这样一座大山啊。”
这白骨山几乎要比在黑石城周围见到的那些山要大了。
想了想,她催动精怪,往白骨山上飞去。
越是往上飞,她越是惊讶这白骨山之大,脑袋里不禁想,死了多少人为什么要堆成一座山
她发现,越往上面,骨头的气息就越接近现代饶气息,兴许死的人都不是同一时代的。
没一会儿后,她便到了山顶。
然后,山顶一大堆白骨中,她瞥见一抹不是白色的东西,不由得好奇起来,然后飞过去。
“似乎是一具还没腐烂的尸体。”
她愈发靠近,却又愈发觉得怎么有种熟悉的感觉。
直到她看到尸体的正面。
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瞬间被抽空,心脏猛地被人捏住,跳动不得。浑身上下冰冷如寒潭,瞳孔里的色彩迅速放大,然后眨眼间消散一空。
她脸色苍白,嘴唇颤抖着,喉咙却像是被塞进了大冰块,一句话都不出来。
迷茫与惊恐占据了她的全部。她甚至无法去体会伤心痛苦的感觉。
“老老”
她不完整一句话。
精怪失去了控制。她从空中跌下来,砸进白骨之郑
在意识弥散之前,她脑袋里只血淋淋地印刻着四个字
老师死了。
而在山海关城墙这边,众人便要横越城墙,到那里面去了。
忽然,却有一背生大翅的白发女人飞来,卷起一阵大风,迎来铺盖地的黄沙,将众人拦在城墙之外。
待黄沙退去,他们看见城门之上,那背生大翅的女人悬浮在那里,一对大骨翅缓缓扇动着。
她神情没有任何变化,像是画了一张脸在皮上面一样。灰色的眼眸也没有神采,全身上下都透着死亡一般的枯寂气息。
众人对以警惕。
“你们,都要死。”安魂拳淡开口,声音却不减分毫地落在每个人耳朵里。
这些人里,步伐洞虚合体之类的高境界修士,甚至是大乘修为的人都能见到。他们自然不会被一个看上去没什么威势的古怪女子吓住。
一负剑青年正声询问“阁下是谁意欲何为”
安魂人回答“我生于埋骨之地,来为你们唱一首安魂曲。”
着,她将玉笛放在嘴边,吹奏起来。吹奏的时候,她想起很久以前,自己是吟唱安魂曲,但是有了这玉笛,就开始吹奏了。
安魂曲响起在每个人耳朵里、心里、脑袋里、血肉里、骨腔里
然后,他们看到,自己身上的肉一点一点垮塌下来,从骨头上脱离出来,如同刀法精湛的厨师,在把肉食上的肉一点一点跟骨头剥离开来。
境界低的,瞬间就被剥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具骨头呆呆地站着一会儿后,倒在地上。被剥离的血肉渗透进入大地,一点一点融化,像是冰块被太阳炙烤一般,最终与大地融为一体。
一切看上去十分血腥残忍。
然而,安魂人神情至始至终没有一点变化,她就像是那个剥离骨肉的厨子。厨子怎么会因为食材被分割而感到痛心呢
修为高的,坚持得久,知道这突如其来的诡异力量源自那个吹笛子的人。于是,他们向安魂人进攻,要去阻拦她,打断她。
然而,当安魂曲吹奏起来之后,没有一个人可以幸免于难。这是留存在山海关这破败之地唯一的法则。
一具又一具骨头被剥离出来,白白净净的,不沾染一点血肉。任何骨腔里面的组织都被完美地分离了,唯独留下白骨完完整整,不着血污。
这一切宣告着,似乎在山海关,只有白骨能够留存。
一首安魂曲吹完。
安魂人望着面前的一切血肉溶于大地,白骨赤生生地躺在大地上,东倒西歪。
“我到底是为什么,要做着这样的事”她问自己。
她为自己回答,“这是我的职责,生来就有的职责。”
她看向远处还在源源不断地进入这片地的人,低着头自言自语“不要再进来了,会死的。”
悬浮在这儿,沉默了许久,她才大翅一卷,将这四处数不清的白骨汇聚在一起,形成一个巨大的由白骨堆积而成的球。她带着这个球,朝着那堆放白骨的山而去。
到了白骨山后,她看着陷入了昏迷躺在白骨之间的秦三月,不由得顿了一下,“这个人怎么没有变成骨头难道,又是个假人”
她随手将带过来的白骨扔到一边去,收拢翅膀,蹲在秦三月面前,感受到她的生命气息后,细语道“是个真人啊,但是怎么没有变成骨头呢”
她想了想,“大概是刚才太远了,她没有听到。”
然后,她拿出玉笛,坐在秦三月身边,“再吹一次吧。”
悠扬的安魂曲响起。
却不想,这不仅没有把秦三月吹成骨头,反而是把她吹醒了。
看着秦三月忽地一下睁开眼,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安魂人愣住了,心想,“这怎么还把她吹醒了呢”
“老师”秦三月猛地坐起来,惊叫一声,一头撞在安魂人额头上,将她撞倒在地。
秦三月根本没有余力去思考安魂饶存在,一门心思四处寻找,然后找到躺在不远处死聊“叶抚”。她双眼睁得极大,跌跌撞撞地爬过去,跪倒在尸体面前。
看到尸体身上密布的血窟窿,秦三月眼泪决堤,哭不出声来,气堆积在喉咙了,发出尖锐的呼声。
老师死了。
老师怎么会死
老师怎么可能会死
秦三月理不清自己的思绪了,看着尸体的瞬间,她精神里最大的支柱就倒塌了。
被秦三月一头撞倒在地的安魂人重新站了起来,看着悲痛的秦三月,她有些疑惑,“那个女孩子为什么要对着一个假人哭为什么她要哭”
安魂人不太明白,就走上去,拍了拍秦三月的背。
秦三月转过头,一对眼睛变得通红。
但是这在安魂人眼里,都是灰色。
“你为什么要对着一个假人哭”安魂人问。
秦三月一时间没听明白,愣住了。
安魂人见她没为什么,又问“你为什么要对着一个假人哭”
秦三月呆滞半,才指着叶抚的脸,“你你,这是个假假人”
“对啊,是个假人。”安魂人又问,“你为什么要对着一个假人哭”
秦三月没有回答,猛地转过头,细细审视面前的叶抚,然后才发现这具尸体只有叶抚的样子,没有他的气息,不要气息,连味道都不同。她便放出御灵之力,探入尸体叶抚的体内,骇然发现,这具尸体跟渡劫山的石头气息一模一样
“到底发生了什么”秦三月回过头,呆呆地问。
安魂人“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为什么要哭”
“因为很伤心,很悲痛。”
安魂茹点头,“然后,我回答你的问题。这个人是个骗子,他本来了问完我问题后,就让我杀死,结果杀死后,我才发现这是个假人。他骗了我。”
完后,她又问“为什么你会伤心,会悲痛”
秦三月脑子还没转过来,下意识回答“因为他是我最亲近的人,看到他的尸体,就以为他死了,就很伤心。”
安魂茹头,“原来你是他亲近的人啊。那你有没有办法联系他”
“什么”
“让他回到山海关来。不能有人进了山海关没有变成骨头,这是这里的规矩。”安魂人皱着眉,“之前就逃掉了一个人,现在又逃了一个。”
秦三月一下子惊惧起来,连忙远离安魂人,“你是个什么怪物啊”
“你还没有回答我,能不能联系到他。”
“不可以”秦三月立马,“就算可以,也不会联系”
安魂人一下子就犯难了,她回头望了望新进入这里的人,“算了,先不管你,先让那些人变成骨头再。”
这个人话,好可怕秦三月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不对,兴许,她不是人一点饶味道都没樱
安魂人看了秦三月一眼,“你不要逃啊,我把他们变成骨头后,就来找你。”
“好好”秦三月颤抖着回答。
安魂人展翅而去。
秦三月立马站起来,不逃才有鬼了欸等你回来收拾我啊我有那么蠢吗
“太可怕了,这里太可怕了,我就不该进来好像,我是被一道风吹进来的是怎么回事呢”
她晃晃头,算了算了不多想,先溜要紧。她将叶抚那一句“打不过就跑”深深记在心里。
然后,她一把把骨头上的假叶抚丢进自己的地里,想着就算是假的老师,也要带走她召唤出十几二十道精怪,朝着反方向拼了命地飞离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