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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 姗姗来迟的第一次
    一夜无话,翌日一早,昆山县衙便被沉闷的击鼓声,打破了平日的宁静。



    “这是什么声音”皂班的衙役们正在吃早饭,托大老爷的福,县衙伙食好的很,大伙儿都胖了不少。



    “好像是登闻鼓”有人不确定道,毕竟那玩意儿多少人都没人敲过,大伙儿也不确定,敲起来到底是个什么声儿。



    “什么叫好像,根本就是”还是王班头有经验,丢下饭碗,抓起自己的瓦楞帽,戴正道“快快,准备升堂”



    “哎哎,好”手下衙役赶紧抓起肉馅馒头,往嘴里猛塞两个,康辉似的冲出了食堂。



    后衙中,赵二爷也刚起来,顶着一对黑眼圈,哈欠连连的在正位上坐定,就也听到那阵阵鼓声。



    “咦,这么早就唱戏还有没有点儿公德心啊”赵守正接过侍女奉上的干贝墨鱼粥,这玩意儿很补的。



    “父亲确定不是登闻鼓”赵公子心里有事儿,自然没睡懒觉,早早起来坐在花厅看报纸,听到鼓声就知道是郑若曾如约前来鸣冤了。



    “什么是吗”赵二爷登时来了精神,马上激动道“那个谁,快去前面看看,是不是这么回事儿”



    “呃,父亲,那个谁去年就已经不给你当书童了,早就跟我干了。”赵公子轻咳一声。



    “哦是吗哈哈,怪不得我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却又怎么也想不起来呢。”赵二爷尴尬的讪讪道“原来是那小子不见了,真是的,走也不跟我打个招呼。”



    “应该是打过招呼吧”赵公子挠挠头道“我也记不太清了。”



    “完全没印象哎。”赵守正摇摇头道“算了,反正有他没他也没区别。”



    便赶紧又让胖成球的范大同去看看。过一会儿,范大同气喘吁吁回来道“没、没错,是开阳先生击鼓鸣冤,吴先生请老爷赶紧升堂。”



    “他不代劳了”赵守正眨眨眼看着赵昊。



    “国朝祖制,敲了登闻鼓必须立即升堂。”赵昊不禁暗暗反思,自己和吴先生是不是管的太宽了怎么老爹干啥都小心翼翼的。



    “啊哈,太好了。”赵守正闻言喜出望外,拊掌笑道“老子当了两年县太爷 还没捞着审回案子呢,这下可算轮到我露脸了”



    “快快,快给老爷我穿戴整齐。”说着他饭也不吃了 赶紧让侍女们取一套全新的官袍来给自己换上。



    人生第一次嘛 总要有点仪式感。



    赵守正坐在落地穿衣镜前 两个侍女跪地给他穿靴,一个侍女为他重新梳头,好戴上略紧的崭新乌纱帽。



    “也不知是本官头大了 还是这帽子太小了。”赵二爷随口抱怨道。



    “肯定是帽子太小了。”赵昊笑眯眯说道。



    “好彩头。”父子俩对视一眼 不禁大笑起来。



    “这老郑也真见外,什么事不能当面说嘛,非要搞这么隆重。”赵守正又道。



    赵昊非但避嫌不会在堂上露面 而且为避免表演的痕迹太重 他甚至没有提前跟老爹通气。



    但这绝非未经彩排的即兴表演 赵昊昨天下午 就已经跟吴承恩勾兑过了 此案该如何处理 吴师爷门儿清。他甚至到班房里探视了褚六响一面,告诉他今天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至于赵二爷,知道那么多干啥负责帅就完事了才不是牵线木偶呢,认真脸。



    “开阳先生行事向来稳重 自然有他的道理。”赵昊便道。



    “嗯 倒也是。”赵守正深以为然 兴致勃勃的站起身来 伸手戟指前方,念白道“今奉圣命出帝京,察访恶霸与刁民。不论皇亲与国戚 王法二字不容情”



    说着就要踱方步出去。



    “老爷,您还没系腰带呢。”侍女赶紧提醒他。



    “呃”赵二爷只好尴尬的站住,难掩紧张之情的问道“儿子,为父不会捅娄子吧”



    毕竟是人生第一次,难免忐忑啊。



    “父亲加油。”赵昊笑眯眯的举臂为他打气道“你已经是个成熟的知县了,一定行的。”



    至少卖相极佳,皇室专供,长公主严选认证,。



    难得一闻的击鼓声,也惊动了衙前街的行人,昆山百姓纷纷涌向县衙看热闹。



    不是说昆山乃和谐社会,没有争讼,而是等闲百姓诉讼,很难采取敲登闻鼓这种激进的方式。倒不是他们不想,人总是希望在告状时闹得越大越好的。



    但就像皇宫外有专门的登闻鼓院,以防阿猫阿狗胡乱敲鼓一样。县里也在八字墙前设有一道栅门,老百姓根本就进不去,如何敲得到鼓所以他们有什么冤屈,只能老老实实隔着栅门递状纸,衙门里当然几年听不到一声鼓了。



    俞闷早得了吩咐,今日打开栅门,放老百姓入内听审。没多会儿,大堂前的月台上,就已经密密麻麻站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后堂云板一响,范大同高唱“大老爷驾到”声中,头戴乌纱、身穿六品官袍,双手搭在乌角带上的赵二爷,在公孙策哦不,吴承恩的陪同下,威风凛凛踱步上台,在大案后端坐。



    “给老父母磕头了”不待官差吆喝,百姓便齐刷刷下跪,高声向他们敬爱的赵二爷问安。



    “好好好,诸位快起来。”爱民如子的赵二爷,满脸都是慈祥的笑容,习惯性的拉起了家常。“怎么今天都有空过来啊,早饭吃了吗”



    “咳咳”立在他身后的吴承恩赶紧咳嗽一声,小声提醒他道“大人,升堂呢。”



    “哦哦,咱们改天再聊,本官先办正事儿。”赵守正收回目光,在大案上找了找惊堂木,一手捻住袖口,一手试探着拍了一下。



    “太轻了”吴承恩这个汗,心说您这点豆腐呢。



    啪得一声种响,赵二爷高声道“升堂”



    列成两班的衙役们,便一起往地上杵着水火棍,“威武”



    那雨点般的木棍击地声十分瘆人,堂上堂下很快针落可闻。



    “堂下何人击鼓”赵二爷终于喊出了,他已经在梦里练习过很多遍的这句台词。



    “回大老爷,是本县的老绅士郑若曾郑相公。”衙役赶紧唱喏禀报道。



    “哦,是他老人家,快快有请。”赵守正一抬手。



    “请郑相公上堂。”衙役高唱一声,郑若曾便拄着拐杖,在儿子的搀扶下,颤巍巍上堂而来。



    “学生拜见老父母,唐突无状,罪该万死”郑若曾说着便要跪地。



    “使不得使不得,一鸾,快扶住你父亲。”赵守正赶紧免礼看座。



    且不说郑若曾有生员功名,见官免跪,单说他辅佐胡宗宪抗倭,劳苦功高,归乡后又热心桑梓,拖着老迈之躯,为县里的救灾事业奔走,赵二爷也得给予礼遇。



    郑若曾谢过老父母,在搬来的杌子上坐定。



    赵守正才发问道“不知开阳先生击鼓所为何事”



    “回老父母,鸣冤”郑若曾慨然道。



    “你有何冤屈啊”赵守正正色问道。



    “不是老朽的冤屈,老朽是替一位姓褚的壮士鸣冤”郑若曾说着掏出状纸,让儿子代呈,又将案件经过讲述一遍。



    “哦,竟有此事”赵守正果然不知情,回头看向自己的随堂师爷。



    “回大老爷,是有这么个案子。”吴承恩忙拱手道“但您不是发布告说,因河工工期太紧,一应诉讼押后,待下月再问吗于是便把这案子暂时压下了。”



    顿一顿,作家又歉意道“又因是通倭的大案,故而那个褚某便暂时收押在班房候审,以免潜逃。”



    “唔。”赵守正点点头,好像县里也没错。



    “大老爷要提他来过堂吗”吴承恩赶紧诱导式提问道“还有通倭案的原告,本县童生薛晓仁”



    “当然。”赵守正一拍惊堂木道“一并带上来。”



    “火签。”吴承恩赶紧小声提醒。



    赵守正这才赶紧从签筒中抽出一个签子,丢在地上。



    王班头赶紧拾起火签,下去传人了。



    趁着这点儿功夫,吴承恩赶紧将案情简单讲给大老爷。



    不一会儿,褚六响便被带到了,只见他身上的锦袍又脏又破,还好全须全尾,气色也不差。



    他满脸胡子拉碴,一脸不驯的昂首立在堂下,别说,还真有些绿林好汉的架势。也难怪官差不敢放他了



    “大胆,见了本县大老爷面前还不下跪”担任长随的范大同喝一声。



    这一声还真管用,褚六响如梦方醒,才记起堂上那狗官是公子的爹,赶紧噗通跪在地上,使劲磕起头来。



    “青天大老爷做主啊,小人是冤枉的”



    “好了好了,别废话了,谁也不会说自己不冤枉。”赵二爷沉声道“你直起身来回话。”



    “哎。”褚六响应一声,赶紧乖乖直起身子。



    “你说你冤枉的,那就解释一下,两百多银子的彩礼钱是哪儿来的”赵守正指着刚拿来的卷宗道“邻居都说你家阔了,你发了大财,你这财是怎么发的,说清楚了不就没事了”



    “这”褚六响一脸为难道“我们有纪律不能说。”



    “你看你,这不自找的吗”赵二爷气得一拍惊堂木道“说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