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什么点了?还窝床上,赶紧给我下来,不然趁早也别吃早饭了!”
孙母看着床上厚厚棉被驼起的那一块,上前就对着那棉被几下拍打,大嗓门的喊。
喊完以后走向窗户刷地将窗帘拉开,那床慢慢有了动静,一个少女从里面探出脑袋,乱蓬蓬的头发,眼睛半眯半睁着。
阳光照进来,她伸出手挡在眼前。
“还坐着呢,快点穿衣服,粥真要冷了,到时候别跟我说饿了要吃什么的。
你那些什么零食,我也给你分给其他家的小孩了,都什么年纪了。
高二的学生,大姑娘了,回来作业不带,净带些吃的,说出去也不怕别人笑话,跟个小孩似的!”
孙母自顾自续絮叨训斥着,但随即她话音停顿。
奇怪的看向还坐在那,上身只穿着秋衣,不嫌冷,就那么傻傻坐着,手挡眼前就没了动静似的女儿。
这会儿不是应该蹦起来和她争起来怎么随意把她的东西分给别人。
然后再趁机讨价还价,那些都是钱买的,她自己没吃到,要么把吃的拿回来,要么把买东西的钱给她。
怎么就这么安安静静的?
“真恼了?骗你的,有邻居家的小孩过来玩,我给你藏到柜子里了,妈怎么会随意把你的东西给别人呢。
这不是你说的,你的东西得你自己做决定吗?”
孙母走过去,孙子云的手放下,双眼迷茫不可置信的看向近在眼前含笑看着她的妈妈。
直定定的看去,看她脸上眼角有皱纹,但不是最后一次见面那般满脸皱纹,那时候要比这生生老上十多岁。
孙子云眼神慌乱不已的看向所在的这个房间,手按在柔软的床上,被子还盖着,手掌按去,软软的,暖暖的。
“哟,你这怎么还哭了,不想起来你再睡嘛,这怎么还哭起来了,我也不想凶你,你都大姑娘了!”
看着女儿抹起眼睛,眼尾泛起红,孙母失声了片刻,随即哭笑不得的说道。
“没哭…”孙子云低着头,声音低哑,“刚起来,在做梦,做了一个噩梦,还没回过神儿,眼睛被阳光闪到了,有点难受……”
“行,那你再缓会儿,算了我给你把粥温起来,但你也别再睡了啊。”
什么也没多想,毕竟能有什么事,孙母转身走出卧室。
听着脚步声远去,孙子云抬头,眼里掀起巨大的波澜,双臂伸出暖被,只有薄薄的一层衣料,一股冷意蔓延来。
即使阳光直照在床上。
她双手盖住脸,又哭又笑。
穿起床头边上厚重的棉袄,床边粉色兔头的拖鞋,走到书桌前。
那有面小镜子,她手指发抖的扶正。
再一看,看到镜中眉眼稚嫩,满带迷茫的自己,一瞬间心里似一层层的掀起了波澜。
镜子啪的一声被盖在桌面上。
“我重生了……”
压抑的声音沙哑的传出。
“回到高二放寒假时,回到那件事发生以前……”
低垂着头走出房间,再去到卫生间,卫生打理好,心情也勉强收拾好。
只是勉强的可以冷静下来一些。
再走到客厅,她妈在狭窄的厨房里转动,听到她脚步声,就端出了一碟菜,一碗白粥。
孙子云踢踏着拖鞋走过去,刚坐下有人从外面走进来。
孙子云捏着筷子看去,就见她爸提着几袋东西笑呵呵的走过来。
一个小小的白塑料袋装着几个包子馒头,他放到桌上。
孙子云眼睛猛的一酸,慌忙的低下头,就怕被看出来不对劲,连忙解开袋子,拿出包子就往嘴里塞去。
孙父提着东西往厨房走去。
“我叫你买的菜都买回来了吧?砍肉没?猪肉是好买,就是牛肉,羊肉之前托人也都没买到。”
孙母一边收拾着厨房,头也不抬地对孙父问道。
“本来是没买到,多亏碰上了李同学的妈妈。
她听了就带我去到她一个亲戚家,和别人商量一下,要了几斤,也够年夜饭几道菜了。”
孙父将袋子里几块羊肉和牛肉小心拿出来。
孙母笑着点头,“这正好!明天小云不要去那李同学家玩吗?
家里还有些板栗,还有番薯干,好像以前都听她说,她那同学喜欢吃这些。”
后面的话,孙子云已无心再听,她动作机械地将包子往嘴里塞去,被呛着时怕父母看来,看到她满脸的泪。
她捧起大海碗往嘴里灌去,一点点的清粥从嘴角溢出来,呜咽声连着包子和白粥一同的咽下。
廿九镇,每隔五天就是赶集日,其他的村子,还有再远些的小镇都会有人来摆摊,很是热闹。
一年到头都是这样,尤其到了年关,只要不下雨,再寒冷的天,街上也是熙熙攘攘。
大多数人都互相认识,一声招呼,三五成群,听着同是廿九镇的口音就是满心的亲切。
听着厨房里父母念叨着这会儿真感谢李同学的妈妈。
孙子云只觉得满心的讽刺。
在吃完了早饭,她下意识就收拾起来要端到厨房洗了。
孙母满脸奇怪的看着她,随后手脚麻利的收拾了。
孙子云这才想起自己大学毕业前,回来了就习惯吃饭被叫,放了碗筷就捧起手机。
真的确定回到了十年前,父母仿佛一夜之间年轻了十几岁,自己从近三十的成熟女人,变成了十七岁未成年的少女。
过年不再像之前回来时,周围冷冷清清的,即使大过年的,家家户户鞭炮烟花齐放。
喧闹后依旧是幽深的黑夜,万籁俱静。
那时家家户户都住进农家小楼,不像现在周围大多都是一层的平房,相隔不远,各家在客厅说些话,其他家都能听到些。
尤其大伙都习惯大嗓门喊话。
就这般的,走到哪,孙子云都要停下看看。
她爸妈稍微发现了点不对劲,她勉强的糊弄过去。
再回到房间,入目既是熟悉又是陌生。
她妈把她拉出房间,推她去外面玩玩,别大姑娘似的藏家里。
听到呼喊声,看去,在记忆中都是他们或衰老了十多岁,或者成熟了十多岁。
记忆中已经成年的高大男孩,如今只是七八岁模样,随意的擦着不断流鼻涕的鼻子,呼朋唤友,整一熊孩子。
所见所闻的一切都告诉孙子云,她回到了十年前。
夜晚,只有一个脑袋在温暖的被子外,听到窗户外阵阵的风声。
偶尔有人从她家边上走过,踩在地上发出阵阵的脚步声,一些树枝被踩断发出的断裂声,显得那么清晰。
这一切都汇聚成低低沉沉的催眠曲,第一次梦中不再有那些似是而非的画面。
孙子云以为重生后的第一个夜晚,她会睡不着,却眨眼陷入黑浓,梦乡是那么的平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