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玺四十九年春,三月二十日,安城。
这日是安城人民举城同庆的一日。三月十九日,安城的大街小巷便被大红的绸缎铺满了,满眼的喜气。
这日,将注定不是个平凡的日子,家家户户都不约而同地,挂出了红色的灯笼,一盏盏摇曳生辉,一串串红光将大街小巷连成一片,这是安城人民在用自己的方式来祝福给他们带来安稳、幸福生活的安平王。
安平王杜淳阳,少年娶妻,育有两子。一次疫病中,发妻染病,不治身亡。杜淳阳青年丧偶,再未娶。独身一人,带大了两个孩子。这本是对爱情忠贞不移的典范,可如今铁树要开花,得来的也都是祝福。
据说,安平王所取之女,为命定的安平王妃。碧玉年华,貌若天仙。若论年纪,做安平王的女儿也绰绰有余。然而这桩年龄悬殊如此之大婚姻却被人茶余饭后,津津乐道。新夫人闺名玉容,人如其名,如玉般的容颜,如玉般的心。她的到来仿似天神降临,给安城带来了一片光明。
碧玺四十八年寒冬,大雪纷飞。安城更是遇到了百年难得一遇的雪灾。粮仓告急,城内居民几乎是餐餐难饱。
俗语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果真在食不果腹的情况下,安城又遇到了更严重、更可怕,让人闻之丧胆的疫病。照理说,冬季是疫病的低发期,可真要来了,那势头是挡也挡不住。
一时间人心惶惶,眼看着安城就要大乱。一玉般女子从天而降,以一记良药普救了处在惊恐、病痛甚至奔溃边缘的安城人民。
“天不绝我安城。姑娘善心庇佑我安城,乃我等之福。”杜淳阳千恩万谢,“不知姑娘可有所求?”
“小女子受人点化,来解安城之危。本应无求。见到王爷,万分仰慕。”玉容纤纤身姿,当着刚刚脱离苦海的万千百姓的面,跪拜在地,“但求嫁入王府,与王爷朝夕相伴。”
“姑娘慎言。本王已年过不惑,恐耽搁姑娘。”安平王听后大惊,急忙表态。
“王爷明鉴。小女子之心天地可鉴。如若安平王不应小女子,小女子也不会埋怨。只愿留在安城,削发为尼,终日为安城、为王爷祈福。”
百姓们瞬间不淡定了,如此仙女,怎能青衣古灯相伴?人山人海,齐齐请命:“求安平王答应!”、“求安平王答应!”......此起彼伏,震耳欲聋。
民心所向,安平王遂应之。
而今日就是这桩民心所向的婚礼举行之日。这座城仿似注入了一股新鲜的血液,蓬勃得如这初升的太阳。
齐辰潇也起了大早,今日是他第一次拜会安平王。来安城的这段时日,也算简单了解了安平王此人,是否真如所闻,想必今日之后,必有一个结果。
“三哥!有客人求见?”齐安笃笃地敲响了房门。
客人?这安城有何人可称为客?莫非是大哥?一定是的。恐是担心他不去参加安平王婚礼吧。齐辰潇苦笑了下,自己在大哥心中竟是如此不守信之人?短短半年时间,便生了嫌隙?
“何人?”尽管心中有数,齐辰潇还是问。
“是大公子遣来的人,在偏厅候着。说是来问三哥几时到王府?”
果然不出所料,嘴角牵起一丝笑,说道:“你让他回话给大哥。必不会误了婚礼吉时。让大哥切莫担心。”
齐安匆匆跑去回话了。齐辰潇矗在门口,抬头仰望着蔚蓝的天空,朝阳熠熠发光,几只鸟雀迎着阳光飞舞歌唱,真是个好天气。真是应了黄历“宜嫁娶”!
还未待他关门,齐安又匆匆地从走廊跑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三哥,颜沁姐姐来了!”
颜沁?这丫头不乖乖地待在城外,怎么寻到此处?莫非是颜家寨众英雄遇到了难处?也是自己武断。不该让他们这么早离开寨子的。来不及细想,如风疾步而去,齐安紧随其后。还未到目的地,便听到颜沁不悦的声音:“我想我大概有个假爹,怎能这样坑女儿?”
“沁妹怎么这么说?义父让你我假扮夫妻只是权宜之计。如今非常时期,何必如此计较呢?”这是颜阔的声音。要说这颜老债主也是个妙人,看看他给四个义子起的名字:波澜壮阔!
想来是颜寨主不放心城内情况了,给自己派了两个帮手来。
“我就计较怎样!谁要和你做夫妻?木不楞登的,没有一丝情调。”颜沁本就是个心直口快的人,在颜阔面前更是口无遮拦。
“平平淡淡才是真。花言巧语都是唬你这样的小姑娘的。”颜阔也不示弱,两人正斗得不亦乐乎之时,齐辰潇已经入偏厅。
“三哥!”颜沁奔到齐辰潇身边说,“三哥可好?我们来助三哥一臂之力。”真是一秒变认真。
“沁妹、阔兄!”齐辰潇抱拳施礼道,“谢二位!谢颜家寨众英雄倾力相助。是齐某调查不全,给诸位带来困惑了!”
“可是有麻烦?”颜阔见齐辰潇表情有些凝重,问道。
“还未明了。杜淳阳此人不简单,有可能是金都的人。”齐辰潇说出了自己的推测。
“金都的人?你是说那几位皇子?”颜阔问。
“**不离十。若是普通的起义首领,怎会只封王不称帝?原本我以为他低调行事,可金都的崔家,一出手就是十万旦粮食的大手笔。现在有两种可能:一是金都几位对杜淳阳存了招揽之心,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杜淳阳本身就是金都人!”
“事情竟是如此。”颜阔双臂环抱思索片刻,又问:“将军可有何计划?”
“我们去屋里详说!”齐辰潇说完此言,又对着齐安说,“齐安,斟茶。”
......
皇城金都,玉娢婵带着品春下了轻便的软轿,走在皇宫的主干道上,没有心思欣赏这宫内的美景,内心有些打鼓。品春提着药箱亦是忐忑地跟着,岐王果真是个守信的人,不早一分,不晚一秒,按约定的时间来接她入宫给贤妃看病。眼前领路的小太监,挪着小碎步子,许是因为身材太过纤瘦,靛蓝的袍子在他身上略显宽大,随着他的步伐摩擦晃动,阳光反照,缎面竟显得有些刺眼。从安阳门到贤妃居住的馨兰殿短短几百米距离,却仿佛走了一个世纪。
站在馨兰殿殿门外,便能闻到幽幽的兰香。贤妃是个雅致的女子,偌大的后宫,能得碧二世盛宠不衰的,除了这个如空谷幽兰般的女子,别无二人。
“这个贤妃定是个绝世美人!”玉娢婵想道,“碧二世是个滥情的人,据说后宫美女每隔十五日就会有更换一批,以供其把玩。”
低头看了看自己以及品春的一身装扮,玉娢婵哭笑不得。两人都是男子的装扮,及其普通的服饰,面部施了暗粉,贴了胡须,看起来倒有几分医者的迂腐样,这都是孟书钰的杰作。玉娢婵还记得他说得一句话:“三哥如此看重你,若你被皇帝选去,我该如何向他交代?”
“我也不希望如此。谢孟公子!”她如此回他。
“算你还有些良心,不枉三哥的器重。”
“器重?是嫌弃吧!”想起那夜的拒绝,玉娢婵没好气地说。
“任重而道远。”孟书钰仰望着天空,长叹而言,“三哥啊!弟弟只能帮你到这了!”
“原来,你竟是这样的孟书钰?贼贱贼贱的!不过总算是有人能治得了你。”玉娢婵心里暗想,朝品春使了个眼色。品春丫头果然不负众望,双手叉腰,挡在玉娢婵面前,扯着嗓子道:“孟公子无事便可离去了。”
俗言道:一物降一物。孟书钰见到泼辣的品春,果然态度大好。
“小生这便离去。二位在宫内务必处处小心。那贤妃的病咱能治便治,治不了也无妨。”
说完竟真的转身而去,挥一挥宽大的衣袖,未留下一丝痕迹。
想到这,玉娢婵笑了。
“姐姐笑什么?”品春凑上前问道。
“没什么!开心便笑了!”玉娢婵说。
“啊?开心。我现在紧张得不得了!”
玉娢婵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不用紧张,一会听我的便好。”
此时,进去通报的小太监出现在馨兰殿门口。面上表情轻松愉悦,看来一切都很顺利。
“二位先生,请随杂家进去吧!”与之前带路不同,显得愈发恭敬了。这样的态度倒让玉娢婵意外起来。
跟在毕恭毕敬的纤瘦身影之后,玉娢婵对这位贤妃的好奇度又增加了几分。这等闲雅超逸的气度,果然应了这兰香,让人连紧张都忘了。入了馨兰殿,眼前的景象,让人恍觉如坠仙境般。庭院中,各种知名的,不知名的兰花静默的开放,用生命绽放出幽香。兰为王者香,芬馥清风里。仿似看到一袭清雅的长纱,随风轻浮在阵阵兰香之上,衣袂飘飘......
“二位进去吧。杂家就送到这里。”辨识度极高的小太监声音,让玉娢婵瞬间回神。举目一望,“焚兰居”三个无比娟秀的楷体字。匾是新换的,只是为何是“焚兰”二字,悲怆、凄楚?
“来了便进来吧!”低沉慵懒的声音,让人在浮世中,体会到皓月当空的清雅,傲世而居的出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