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跟白显交手了那么多招之后,他满腹复杂的情绪随着力气的消失一般消耗了许多,此刻冷静下来,他知道自己犯了很重的罪。
白显是那么不羁的人,以前也从来不会在凤晓娆面前,二话不说就要杀人。
白显为了凤晓娆,处处可见他的体贴。
而他规矩了这么多年的人,竟然失控地做出了这种行为,他是真的自责。
凤晓娆望了白显一眼,声音温和:“把他拉起来。”
“起来说话吧!”白显一边说着一边去拉了北堂展一把,声音随和。北堂展就没有再坚持跪下了。
“北堂展,”凤晓娆道,“我真的无意因为此事怪罪你,方才我说话语气有点重,也是希望你能尽快清醒过来。这个时候,我们要做的事情有很多,没有工夫浪费时间自相残杀。
凤绮雅是正月二十六号称帝的,二十八号你们就收到了消息,这说明凤绮雅跟大祭司联盟肯定勾结在一起了,不然,这么短的时间,消息根本传不过来。这背后肯定是一个密谋很久的阴谋。
我知道你很在意家人,但是你要分清楚,是凤绮雅控制了你的家人,要挟你,不是白显这么干的。
白显是带我离开了三天,但是这三天,我在与不在,区别并没有多大的。我们都很年轻,遇到这么大事,着急错乱发火失控,在所难免,我可以理解体谅。
你若想投靠凤绮雅,去救你的家人,我绝不会追究。只是以后你肯定不能再成为我的臣子了。”
北堂展瞬间一怔,忙道:“陛下,臣从未想过背叛陛下。”
人心是善变的,尤其在生死攸关的时候,凤晓娆是好心说了那些话,可是在北堂展听来,却是以为凤晓娆以为他要背叛她。
凤晓娆也愣了一下,稍作沉吟后,声音又软了一点道:“北堂展,我们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是我跟你说过很多我的秘密,包括白显也跟你说过很多秘密,这都足以证明我们对你的信任。
在我的心里,你不仅是我的臣子,我亦是把你当做哥哥一般的,因为虽然我们相处的时间不长,可是在这段时间里,我们一直都是患难与共,共患难的感情,是最珍贵的。
你的家人被软禁,于私,我是真的很同情你,所以此时,你若为了救家人,离开我,去凤绮雅那一边,我不会怨你,我也不会当做这是背叛。但是于公,你日后肯定是不适宜再当我的臣子了,你明白吗?”
“臣明白,”北堂展目光中有感动,动容道,“陛下是光明磊落之人,臣感谢陛下的厚爱,臣相信陛下说这些话都是真心话。可是凤绮雅是乱臣贼子,臣是绝对不会投靠乱臣贼子的,臣的家人——若不幸全数被害,那是他们的命数,臣会给他们报仇以尽孝。”
北堂展在说到“若不幸全数被害,那是他们的命数”这句话时,目光中闪过痛苦之色;在说到“臣会给他们报仇以尽孝”这句话时,目光中寒光泠泠。
“依我之见,”白显道,“北堂展就是投靠凤绮雅也没有什么用,凤绮雅能干出这种事,这显然是不要脸了,不要脸的人还会讲什么信用,去那边十有**是送死。”
白显说的,凤晓娆不是没有想到,可是凤绮雅毕竟扣了北堂展所有的家人,凤晓娆害怕北堂展不过去,北堂展会内疚一生,所以才那么说的。
有时候,死并不是最可怕的,带着一辈子的内疚遗憾活着才是最痛苦的,尤其是当你认为是自己的原因害死全家的时候,那种痛苦,何以忍受?而且,去了凤绮雅那边,也不一定真的就救不出家人,不试试,谁都不知道最后会怎么样。
可是北堂展既然这么说了,凤晓娆自然不会劝着让他过去,她只会把一切可能都说出来,让北堂展自己决定。
“北堂展,既然你是这么想的,”凤晓娆道,“那我们就不在这里浪费时间了,你赶紧随我去殿内,将这两天你知道的情况,你做了哪些事,都告诉我。
我一定会尽全力将这些被软禁的大臣的家属都救出来的。”
北堂展点点头。
这些话,都是三人在院子里的一个角落说的,没有别人听见。
北堂展、白显、凤晓娆去了勤政殿里商议事情,并刀、断水也获准许,跟了进去。
之前,凤晓娆知道的这几天的事情,都是单采秋跟她说的,很有限。因为单采秋只是女皇陛下的贴身女官,掌管宫中制诰,掌侍进奏,参议表章。凡诏旨制敕、玺书册命,皆起草进画。
凤晓娆不在时,北堂展是不会跟单采秋说太多事情的。
北堂展详细地说了目前的情况,以及这几天他主要做了哪些事情。
凤晓娆知道了更多事情。
凤绮雅称帝的事情不是谣言,苏誉已经去过帝都,证实了此事。苏誉因为本来伤就刚好,这几天又因为到处打探情报,又气又累,已经病倒了。
大随目前一共有十位藩王,造反了三位——钭(dǒu)国的钭杰、扈(hù)国的扈超、麴(qū)国的麴不凡。
现在这三人都是凤绮雅的皇夫了,钭杰是皇夫正君。扈超、麴不凡、经满是侧君。
钭杰今年三十八岁,扈超今年三十五岁,两人都早已妻妾成群,却成了凤绮雅的皇夫。苏誉觉得这太羞辱大随的女帝了,凤绮雅竟然也愿意,苏誉实在气得不行。
现在崔国的藩王崔来浩、晁国的藩王晁汉中、褚国的藩王褚恒都在营州的驿馆等待着凤晓娆回来,想谒见凤晓娆。
訾国的藩王訾谦时、溥国的藩王溥韬、荆国的藩王荆昊振都在赶往营州的路上,想谒见凤晓娆。
唯独衡国的藩王衡开毫不惊慌地仍然呆在封地,暂无任何动身前来营州谒见凤晓娆的迹象。
北堂展这几天主要干的事情就是加强防守,打探消息,安抚已经身在营州的藩王,安抚那些家属被凤绮雅控制的官员。
北堂展讲了好大一会儿,将这些事情说完后,断水道:“发生这么大事,衡开不动身前来营州谒见陛下,很有可能也想造反。”
凤晓娆思索片刻,问:“从衡国赶来营州大概需要几天行程?”
北堂展:“日夜兼程的话,需要四天。”
凤晓娆沉吟片刻后,道:“那就多给他一天时间,”望向白显,“一会你替我送封诏书,我要让他务必五天后前来觐见。”
白显点点头。
“他若不来,”断水道,“肯定就是要造反了。”
凤晓娆唇角牵动了一下,调侃:“他肯定会来,不来,怎么能比出来哪边的皇帝给的好处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