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杏林垂着头,犹豫了许久才决定将那人是谁说出来。
“给我钱财,让我离开的人是顺天府丞,王煊。”
江文乐眸里闪过一抹诧异,旋即又极快地归于平静。
原来是他啊。
倒也没那么奇怪,王煊与林显有过节,他这样做无非是想让林家变成唯一嫌疑对象。
“我再问你,为何你不在钱大宝死去的那一天离开?怎么会等到今日?”
“我怎么会知道他哪一日会死。”
陆杏林应得没有半分犹豫,听起来像是真话。
可是却有一点说不通。
江文乐问:“钱大宝死在了三月二十六午时,今日已是三月二十八,顺天府丞王煊为何会拖两日才让你离开建康城?”
陆杏林瞪大了眼睛,惊恐道:“三月十六午时?怎么可能?我那日申时明明还在赌场附近见过他!”
什么!
怎么会?!
江文乐有些愕然,匆匆站起了身走近陆杏林,问道:“你确定那日申时你看到的人是钱大宝?”
“撞鬼了吗!我确定啊,那家赌场附近就是钱家开的钱庄。我进赌场之前还和他打了声招呼,虽然他没理我,但那个肥壮的身形错不了,整个建康城只有他一人能胖成那种猪样。”
江文乐拧起了眉头,“若你见到的真是他,钱家闹的这一出命案又是怎么回事?”
陆杏林打了个激灵,“莫非...莫非是我撞鬼了!”
天!难道是他平日里不尽孝道,大逆不道,受到天谴了吗!
可为什么会是撞到钱家那头无脑猪的魂魄?
江文乐眸光豁然明亮起来,“我知道了,我知道钱大宝是谁杀的了。”
陆杏林害怕极了,嘴唇不停地颤抖,“他...他真的死了吗......我见到的,竟然真的是鬼魂......”
死了?鬼魂?
谁也不知道这世上究竟有没有鬼神。
但这件事情,她确定与鬼神无关。
江文乐道:“今日你就在我这帝师府里住着,明日随我上朝面见皇上。”
陆杏林听到这话,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不停地摇头道:“不,不行,我会死的。”
“你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为什么会死?莫非真的是你毒死了钱大宝?”
“我没有,我没有杀过人。可是朝堂之上天子脚下,哪里会有人听我一个毫无权势的贱民辩解?”
他说他没有杀人,可是谁会信他?
圣上会信?还是权臣会信?
他们都不会信的。
这世上本就如此,他只是一个建康城内可有可无的卑微贫民,无人会认真听他讲话。
江文乐神情肃重,道:“你大可放心,我既然敢带你上朝堂,就一定能保住你的性命。”
陆杏林微微抬起眼帘,低声问:“你,真的会保我?”
“我没必要骗你。”她嗓音有些冷清。
她会保住他的性命,并没有什么目的,她只是不想看到陆青云老年丧子,白发人送黑发人。
夜色浓稠,安排好陆杏林之后,江文乐便和余佩一同回了屋。
刚进门,便瞧见窗沿上被人放了一个包袱。
包袱里,放着两件女子的衣衫,正是今日遇刺时她们二人穿的那件衣裳。
看到这个,江文乐便明白过来这是谁放的了。
除了侧院里那位男扮女装的小红,还会有谁能拿到这衣裳?
余佩将衣裳拿了出来,发现两件衣裳之间竟夹了一张纸。
“大人您看,这里有一封信。”
江文乐接过信,打开看了看。
“长乐门?”她有些疑惑。
余佩问:“大人,信上写的什么?”
“信上说,他找人帮忙查了今日刺杀我们的那群人来历,那群人,是长乐门人。余佩,长乐门又是什么地方?”
“那里是花钱杀人的地方,只要给的钱都多,她们谁都敢杀。”
长乐门之所以名为长乐,是因为她们门主信奉一种说法,唯有死亡,才算是长乐。
说罢,余佩又问:“今日刺杀我们的人,是长乐门中人?”
江文乐点了点头,“信上所说确实如此,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能够那么准确的知道我们的行踪,能够正好在那个时间点出现在那条路上。”
余佩道:“难道,是谢长侯要杀我们?”
要不然怎么会刚出谢长侯府没多久,便遇上刺客?
江文乐若有所思,许久才道:“不,不会是谢长侯,今日我们进侯府一事并未与任何人提前说过,谢长侯并不知晓我们会来,也没有时间去花重金请刺客在路上等我们。”
而且,她总觉得谢长侯不像是那种会在背地里做这些事的人。
他若是想要杀她,大可直接去圣上那里给她安几个罪名便是了。
余佩有些想不通,“不是他?若不是他,还会是谁?”
江文乐摇了摇头,“不知道,不过长乐门既然是拿钱办事,那就好办了。”
余佩问:“大人有办法了?”
江文乐将信纸丢入烛盏,道:“用钱去买一个答案,并不难,不是吗?”
余佩骤然明白过来,问:“大人准备什么时候去做?”
“现在。”
江文乐语气坚定,她就是要在今日把所有事情都弄得水落石出。
到了明日,将这些尽数公之于众。
要那些伤过她的人,得罪过她的人,都得到他们应有的代价。
......
长乐门内
一女子身着白色曳地长裙,轻披一件绛红色缂丝鹿鸣纹烫金素雪薄纱,慵懒地躺在上座,纤纤素手轻轻摇动着手中金丝祥云纹图面银制雕花柄团扇,细致松散的青丝随着阵阵风儿飘动。
那女子嫣红的唇角始终带着笑意,对着殿内侍者轻声问了句:“外面来的是何人?”
侍者恭声道:“回门主,来的人自称是天微帝师。”
闻言,被称作门主的女子忽然狂笑出声:“哈哈哈哈哈!”
“天微帝师,她如今竟也敢来我这长乐门了?”
“门主,要不然咱们直接在这儿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她杀了。”那侍者作势抹了一下脖子。
反正这里是他们的地盘,今夜天微帝师前来只带了一名女子随从。
而他们长乐门中人多达数千人,在他们这里,杀一个天微帝师,简直是再简单不过的一件事情了。
那女子放下团扇,纤细修长的手于乌黑如泉的发丝间滑动,柔声道:“急什么?我还没有赚到这位一品帝师半分钱,怎么能急着把她杀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