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尔雅不甘心地把贾婆子的工钱结了,看着她耀武扬威地走出去,只觉得心肝都在疼。
谁知还没等她坐下来喘口气,门外就接二连三挤进来了四五个下人。
“给老夫人和冯小姐请安。”
一看到这些人同时现身,冯尔雅便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怎么晚了你们不去休息,跑来这里做什么?”
那站在最前面的仆人搓了搓手,笑呵呵道:“是这样,我老家突然有些急事让我回去。”
“我奶奶生病了,我也得回去照顾她老人家。”
“我侄女马上就要成亲了,家里忙不过来……”
听完这些人说话,冯尔雅已经说不话来了。
“你,你们……”
“冯小姐息怒,我们也是迫不得已才暂时离开。等家里的事情忙完了,我们大伙儿再回来继续伺候您和老夫人。”
这话一听就是在胡扯,冯尔雅自然也心里明白。她深吸了一口气,端起大家闺秀架子挺直了腰板。
“还有谁要走的,都来我这领工钱。”
“我!”
“我也走!”
冯府原本就不大,总共也就招了不到十个下人,如今竟是一口气走了个干净。
看着空空荡荡的府邸和手里空落落的钱袋子,冯尔雅再也压抑不住眼里的泪水,哭得好不委屈。
老夫人颤抖着嘴唇闭上眼缓了许久,再睁眼时仿佛比刚才又苍老了许多。
“尔雅,回去吧。”
“回去?”
老夫人沉声道:“回崇武将军府去。”
冯尔雅豁然起身,“祖母说什么呢,咱们和二伯父他们已经分家了,如何回得去。”
老夫人嘴角抽搐,“分家了又如何,我是他的长辈。如今我生病了,他不该照顾我吗?”
就连冯尔雅都被老夫人这套强词夺理的想法给镇住了。
“祖母还不知道吧,父亲如今已经被皇上罢了官,就因为他企图联合尉坤陷害二伯父。”
老夫人错愕地瞪大眼,“你说什么?”
冯尔雅摸了把眼泪,“之前祖母身子不好,有些事情娘亲一直不让我说,事到如今我都全告诉了你吧。”
听完冯尔雅的描述,老夫人颓然地倒回床上,嘴里不住喃喃道。
“完了完了,全完了。冯祯这个挨天杀的,害谁不好非要去害顾战!那是他能动得了的人吗!?现在好了,他自己被罢了官不说,还断了咱们的退路。”
冯尔雅可从不觉得崇武将军府的退路,但却也没什么力气再反驳她的话。
老夫人独自躺在床上哭嚎咒骂了许久,直到嗓子哑了,这才再次看向冯尔雅。
“尔雅,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办法了。你去崇武将军府给你二伯赔个不是,求他借些银子救助一下咱们。”
冯尔雅听得目瞪口呆,“祖母您刚才是没听懂吗?我们和二伯父已经彻底决裂了,他是绝不可能再管我们的。”
“那就死马当成活马医!不然咱们祖孙三人就只能坐吃山空,等着饿死了。”
冯尔雅闻言沉默了许久,她不是没想过要找些什么营生赚钱。只是尉坤一案导致他们家里的地契都被官府没收,冯祯又消失了,还派人收走了家里值钱的东西。
在这么下去,当真是要饿死了。
冯尔雅攥紧了手里空空的钱袋,咬牙下定了决心。
翌日。
顾姒与殷景熙正在院子里坐着下棋,秋水突然疾步而来,低声禀告道:“小姐,表小姐回来了,说是想请见将军和夫人。”
顾姒落子的手一顿,颇为意外地挑眉。
“冯尔雅?”
“正是。奴婢原本已经回绝了她,但表小姐说将军和夫人若是此刻没空见她,她就一直等在府邸门口。”
她把棋子放回棋娄中,嘴角泛出冷笑。
“不愧是叔奶奶教出来的孙女,别的没学会,这撒泼的本事倒是学了十足。”
“那小姐可要见她?”
“带过来吧,不过不必惊动爹爹和娘亲。”
秋水了然颔首,“奴婢知道了。”
见顾姒要见冯尔雅,坐在对面的殷景熙凝眸看来,深邃的瞳孔中倒映出少女俏丽的身影。
“可需要我回避?”
顾姒闻想都不想便开口,“不用,世子又不是外人。”
殷景熙今日是受了崇武将军府的邀请转程过来的。之前宫宴闹成那般,连中秋都没过好。今日顾战和云傲雪特意准备了家宴,让殷景熙过来补中秋。
听了顾姒的话,殷景熙好看的唇瓣微微勾起,将原本冰冷的俊颜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冯尔雅被秋水领进来的时候看见殷景熙也在,脸上透出十足的诧异。
“给世子殿下请安,给表姐请安。”
顾姒还是头一次看见冯尔雅如此规矩地给自己福身,一时间竟是觉得很新鲜,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顾姒不开口叫起,殷景熙也不开口,只淡然地端着茶水。
冯尔雅半蹲着身子,只觉得腿脚都在发软。她昨天被气得一晚上没睡着觉,此时脑子晕乎乎,脸色显得蜡黄无血色。
眼看她就要倒下了,顾姒这才笑着开口,“冯小姐请起,秋水,看座。”
听对方叫的是“冯小姐”而非表妹,这让冯尔雅心脏猛地一沉。
顾姒不着痕迹将冯尔雅打量了一番,不过月余不见,对方竟是全然变了一个人。以前大家小姐的心气和骄傲被磨平了,只剩下一具被现实摧残透支的躯体。
“听说冯小姐要找我爹娘,不过不巧,他们今日都有别的事情要忙。有什么事情,冯小姐直接对我说也是一样的。”
冯尔雅尴尬又紧张地攥紧了手指,她之所以提出要见顾战和云傲雪,就是想仗着对方是自己长辈这层关系才好提出借钱的请求。若是换成了同辈的顾姒,有些话却不好说出口了。
见她犹豫不开口,顾姒也不催促,端着茶杯老神在在地看着刚才没走完的棋盘。
直到喝完了这盏茶,冯尔雅这才碍口识羞地说道:“其实我今日过来,是想向二伯父和二伯母借些银子。”
“借银子?”
顾姒挑眉,没想到以冯尔雅这样高傲的性子,居然也能拉的下脸来做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