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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5章 朽木不可雕
    唐时锦继续道:“另外,我说的两年免收束修,这是为了警醒村民,倒不是为了我说的那些想法,所以……谢先生认为需不需要改?”



    “不必改,”谢怀瑾道:“不该一昧的施恩,确实也要有度。”



    “好,”唐时锦道:“我不知谢先生之前的月钱有多少,但是教授顽童,甚是辛苦,所以我这边想着,每个月,每一个学生,都是一两银子,最低二十两,上不封顶。”



    谢怀瑾愕然抬头。



    虽然他并不怎么在乎银子,但是,就算他在府城做人西席,一个月也只是二十两的月钱,而她这个,居然是以人头算,她就不怕他随意收?



    他没问,唐时锦却答了:“不怕。”



    谢怀瑾道:“多谢小娘子抬爱,不过,这真的太多了。”



    “不多,孩童启蒙,有时候一句话就是一辈子,先生多用一点心,就全都有了。”



    谢怀瑾一时失语。



    读书人最吃的就是这种态度。



    唐时锦顿了一下:“夫人若愿教授,也是如此,一个人一两银子,不过人肯定不会太多。另外,到时看情形,我还打算再请两个人,辅助先生教授,这两人的月钱我会另外结,每人20两,也是我出。先生若有相熟的读书人,尽可举荐。”



    “还有,这边所需要的书,包括先生平时看的书,还有学堂中用的笔墨纸砚,劳烦先生列个单子,我叫人去采买……另外,夫人这边也是,也请列个单子,我去采买。这些银子都是我出。”



    她再顿了一下:“但两位若发现好苗子,想收徒,这个我是不多给银子的。”



    谢怀瑾忍不住又看了她一眼。



    这小娘子,其实非常的大方,又非常的厚道,可是她偏偏把这貌似苛刻的一句,放在了最后头,好像生怕他们记她什么情份一样。



    但谢怀瑾也没多说,只道:“自然。”



    唐时锦随即微笑道:“差不多就是这样,只是,我还有一个请求。”



    谢怀瑾道:“小娘子请说。”



    唐时锦道:“我这边有一个小朋友,他父母俱亡,现在在帮我做事,我想叫他学一些学问本事,起码要识字。我不是要先生收徒,是因为他时间不充裕,所以可能有时候要随到随学,不知可成?”



    谢怀瑾道:“小娘子既有此心,为何不叫他正经学学?”



    唐时锦正色道:“他要养活他自己和幼妹,他没有时间‘正经学学’,我不是他的父母师长,我没有权利和义务负担他的人生,我从不市恩于人,我要用的人,他首先得是一个人,而不是一个工具。”



    谢怀瑾愕然。



    她让他念书识字,是因为这对他比较好,而不是因为这对她来说更好用。



    她句句苛刻,算计精到,实则用心良苦,仁至义尽。



    谢怀瑾郑重的施了个大礼:“小娘子请受怀瑾一拜。”



    唐时锦道:“不敢当。”



    谢怀瑾随即道:“可以,回头叫他来见见吧。”



    唐时锦嗯了一声。



    然后四人就往回走,她随便拉了一个村里小孩儿,叫他把阮刺叫过来。



    阮刺这会儿在食坊帮忙,不一会儿就跑了过来。



    唐时锦道:“阮刺,这位是给学堂请来的谢先生,自今日起,除非你不在竹林村,否则,每天均需抽出两个时辰,来跟谢先生念书,早晚都可,分两次也可,我已经与谢先生讨了人情,鹏霄那边,我也会跟他说的。”



    阮刺愕然。



    他低声道:“可是,可是我……”



    唐时锦截口道:“村里孩子,有家人在我坊中的,都可两年免收束修,你当然也可以。”



    半晌,阮刺点了点头,声音发飘:“多谢东家。”



    他向谢怀瑾施礼,倒也似模似样:“谢先生,学生阮刺有礼。”



    “好,”谢怀瑾对这孩子第一印象不差,就扶了他一把:“我暂住在唐小娘这边,你随时可以过来。”



    阮刺道:“是。学生恭送先生。”



    他恭恭敬敬的送他们走了,这才转身,一转回身,泪就忍不住了,汩汩而下,他咬着牙抹了一把,快步走了。



    唐时锦把两人送回了客院,这才走了。



    炎柏葳一直没怎么说话,人都出门了,打了个转儿,又悄悄的去了客院,问清了两人方才的对答。



    他刚才本来是去找贺里正商量收粮的事儿,结果商议好了出来,想顺便过来,看看她这边,老远就看她神情不对……再听谢怀瑾一说,炎柏葳心里忽的就是一疼。



    他想起了很久之前,他说要教她念书,她说“可是我真的有点笨。”



    每一次要她念书写字,她都会各种撒娇耍懒,好像特别不情愿,可就算她不在,她的字也一张都没有少写过,纸上字儿句句都似胡闹,却写的一笔一划,认真极了。



    她也许不是不想学,也不是不想写。



    她之所以撒娇耍懒,就是为了将来说一句,学不好怎么了!我本来就不喜欢学!



    她之所以每次写完都跑的那么快,不肯听他讲评,也许也只是怕他觉得她写的不好,她生怕从他口中听到一句“朽木不可雕”。



    她生怕她用尽全力,都不能叫人满意。



    这么一想,心里真是疼的厉害。



    那一瞬间,他胸中生出一股暴虐之气,恨不得把唐有德从棺材里拖出来,鞭尸三千!



    他万分庆幸,当年他千方百计的“逼”她念书,教她写字!



    他长吸了一口气,问旁边的下人,“锦儿呢?”



    下人道:“说是在训鹰。”



    唐时锦叫人给海东青打了两个牌子,二管家才给她送过来。



    牌子上写着“吾乃海东青,姓唐名九垓”、“吾乃海东青,姓唐名八埏”。



    然后分别给他们系在脖子上,一系进去,就埋在了毛毛里,等长大一点,还需要随时换绳子,鹰还是长的很快的。



    正玩的开心呢,二管家带了人过来,是杨家的帐房:“东家,杨大郎说给您送帐本子过来。”



    哦,他不来,她都快忘了。



    抱君心茶坊六月初十开的业,她准备把六月初十到八月十五两个月左右的帐对对,然后先给杨家结一次,之后就到十月十五再结,旺季就差不多结束了。



    她就招手把海东青放走了:“你跟我过来,咱俩对对帐。”



    一边又叫下人:“帮我把唐从温叫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