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时锦站起来,向上行礼:“皇上过奖了,臣愧不敢当。”
便有人凑趣笑道:“只可惜如此美酒,侯爷自己却不能喝。”
唐时锦忽然灵光一闪,笑道:“岂不闻酒不醉人人自醉?庆泉自得了御笔亲提‘神仙酒’之后,便晕淘淘醉到如今,故此再不敢喝酒了。”
元盛帝哈哈笑道:“你这孩子,不能饮酒,倒要赖朕。”
唐时锦道:“臣出身乡野,恰在十三岁生辰之日,得了皇上御笔亲提‘神仙酒’,那时的心情,言语无法描述,臣铭记于心。”
朝臣们哪一个不是人精,她接连两次提到神仙酒,再一想,她十三岁生辰得到御笔亲提“神仙酒”,十五岁生辰得到上天“金龙绕青蚨”,这冥冥中自有天意啊!
便有人惊呼出声:“皇上当真口含天宪!禀承天命!原来竟在三年前就知侯爷乃‘神仙’!”
“正是!无怪一名不见经传的孩童竟得御笔亲提,原来皇上竟是未卜先知!”
元盛帝一想也是,顿时觉得自己确实不差:“朕当时确实若有所觉。”
于是大家好一番彩虹屁。
元盛帝这个人,本事不大还自命清高,所以你歌功颂德他可能觉得你庸俗无趣,可要不庸俗的吧,他还真没干过几件能耐事儿,不好夸啊!所以偶尔有一件就格外在意。
上一次未卜先知,好像还是卫王府的那个假卫清秋?
宫宴上人精多的是,这种一下子讨好了好几头的话,根本不用她开口,就有不止一人提到。
元盛帝赐了老王爷好几回酒。
这事儿,确实讨了皇上的好,也给皇上刷了刷光环,但是,最占便宜的还是她啊!
元盛帝当然会想,为什么他身为天子,会对卫家“若有所觉”?那当然是因为卫家也很不差,与他肯定有点关系!
皆大欢喜。
大家其乐融融的时候,王阁老不止一次,悄悄的瞥向唐时锦。
前天晚上,他的书房忽然多了一封密信。
虽然没有署名,但一看内容和笔迹,很容易就能猜到是谁写的。
大庆朝商业渐兴,这些官员家眷,手上全都是有生意的,还都是大生意,她写出来的,要改进的几个点,都不算大,有的看着还很奇怪,但是他对财神爷还是很信任的,没多犹豫,就决定试一试。
结果再一看后头,他就奇怪了,心说这家店,好像不是自家的吧?
起先还以为是记错了,再往下看,他猛的一惊。
这家店是赵阁老的!
他顿时深思起来。
所以,她把给赵阁老的指点,也送到他这儿,这是在往他手上送人情?促成二人结盟?
再一看下头,还有三张纸,分别圈出来的三家店铺。
都城里本就没有秘密,所以在皇上太子明确表态的情况下,他们并不敢做什么,哪怕悄悄把店挂到她名下,只怕前脚挂了,后脚就会叫人参。
他开新店,一家还是两家,同样人人都看在眼里,别人不知,到时候赵阁老肯定是知道的。
所以他是直接送三家,摆明了投效,还是送两家,表示诚意结盟,还是送一家……
等等!不对!不是这个意思!
他从自己这边盘算就是错的!她要去江南,她借了他的手,把人情送给赵阁老,到时候赵阁老会怎么想?他铁定会以为两人是一伙的!
不,还是不对!
王恂实再次把桌上所有的东西摊开,双手按着桌子,沉思了半晌,不由出了一身冷汗,喃喃出声:“这小丫头,背后有高人啊!”
这算计的,险些连他都给绕进去!
他们坐在这个位子上,银子来的太容易,一个铺子再红火,也不至于看在眼里,可这是一个饵,后头站着财运通天的财神爷!
皇上太子挑明了要独占,唐时锦却暗中送出人情,偏偏还是这么一个“三方”的人情,也就是说,有外人知道的,无法抵赖的人情。
你若接下来,就意味着,你上了她的船,因为你对君王公然阳奉阴违!还有了互为制约的人证!
但三人都是如此,这联盟不可谓不牢固!
下一步她要去江南,那么,在京城里,得她好处的只有他们两人,捏着她把柄的也只有他们两人!
这是一个长长久久的关系。
但就算王恂实想明白了,这个饵,他还真非吞不可!
且先不说将来的真金白银,这对于他来说,就相当于他跟赵阁老的结盟也无比牢固!
而且这三个店铺,又何尝不是一种考验?
看看他王恂实,有没有这个思量,这个本事?
王恂实缓缓的把三个店铺,全都放到了一起。
就在昨天,他已经见过了赵守拙,两人可谓一拍即合,相谈甚欢。
王恂实知道她想回江南,时间也差不多了,他一直以为,她会利用这一回的宫宴做些什么的,可眼看着宴席过半,她为何全无表示?
要是没收她的礼,他可能还会以为她改了主意,可现在……她到底是什么打算?
其实此刻,唐时锦也很奇怪。
她趁空闲扫了一间殿里殿外,居然没见柴千源!而且万通和江护也都不在!
炎柏葳一向靠谱,说了他安排就不会不做,难道是出了什么意外?
柴千源并不是必须杀,她只是想留下一个“惊悚”、“草莽”、“可远观而不可亵玩”这种种的印象,这会让元盛帝深刻的记住,一辈子忘不掉。
选柴千源只是因为,不管身份身手人设各方面,他都是最合适的人选。
如果真的有什么意外耽误了,那再找这种好机会就不容易了,宫宴也不是天天开的。
只能另想别的办法了!
唐时锦叹了口气,喝了一口果子露。
一个宫女快步过来,低头给她倒上,弯腰的那一刻,她飞快的道:“假装右肩受伤。”
唐时锦微怔。
下一刻,就见不远处,柴千源和江必安两人正往这边走着。
戚曜灵也听到了那句话,两人无声的对了一眼,就决定照办。
戚曜灵稍微离她远了一点,不动声色的拿起筷子,帮她剔骨,唐时锦则迅速把酒杯筷子都移到偏左边。
两人已经大步进来了,不止柴千源,就连江必安的眼神儿,也往她这边瞥了一瞥,还看了一眼桌上。
元盛帝停杯道:“两位爱卿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