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时锦又道:“而且我生平最打怵跟话说一半,哭哭啼啼的人找交道,不管男女老少,咱们有事说事儿,干脆麻利的多好?我既没动你一指头,也没凶你半句,我实在想不通你到底在哭个什么?”
“我手头一大堆事儿还没忙完,好好的走在路上,你莫名其妙就拦住我,请你起你不起,扶你起你也不起,说话不好好说,我想走还不叫我走,我真真是飞来横祸。你还哭?该哭的是我好么?”
这话说的太太太清楚了,来的再晚的也都听明白了。
赵三娘一时间彷徨无计,只能又哭道:“只求侯爷放过我爹……”
唐时锦一看她哭,当时就又把书给拿起来了,继续慢慢儿翻看,茶楼里的人,还过来给她换了热茶。
赵三娘:“……”
她这次只哭了几声,就默默的煞住了。
唐时锦道:“现在能说话了不?”
她默默点头。
唐时锦道:“你刚才这话,我就更不懂了,什么叫放过你爹??你一上来就求我放过你爹,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对你爹干了什么,我真的很冤枉好么?”
她忽然站起来,吓的赵三娘猛然向后一倾,唐时锦庄容举手道:“上天为证,我若是曾经对付过你爹,就天打五雷轰,让上天收回我的财运!”
众人登时哗然。
赵三娘直接都傻了。
这还怎么唱?就这还唱的下去吗?
唐时锦不怂,一直都是赵知府对付她好么!她还没来的及对付他呢!
然后唐时锦坐下,道:“现在你信了吗?我从未对付过你爹,哪怕你上回纵仆行凶,坏我徒弟名声,我也没有对付过你爹,所以我实在不懂,你这话是从何而来?”
“而且说真的,你身为官员子女,也应该是学过些规矩的,如此当街哭,当街跪,当街拦住你爹的顶头上司我,这到底是为什么?是要叫大家误以为我对付过你爹,好坏我的官声吗?还是生怕我没对付你爹,非得坑死你爹?要是这个人不是我,就冲这丢的脸,也不会放过你爹吧?”
“这是一。第二,我实在是想不通,你我非亲非故的,你为什么以为我会给你面子?我凭什么给你面子呢?”
她顿了一顿,语重心长的道:“赵三娘,我有一言相劝,美貌和眼泪,从来不是无往不利的武器,人生还长,还望赵三娘日后谨言慎行……”
赵三娘已经不哭了,静静的垂头听着,居然直到此时,都没有失态。
唐时锦随即站了起来,理了理衣襟,向四周团团拱手:“诸位,我出身乡野,没那么多规矩,日后各位若当真有事情找我,可去我家中投帖,再不济,我天天在田间地头,蚕坊丝坊的转悠,要找我从来都不难,再或者酒楼茶楼也行啊……哪一种也比大街上拦路要好的多吧?诸位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儿?”
众人不由深思起来。
是啊,要真心要找她求情,去家里不行吗?非得当街拦路?这么一想……怎么这么像做戏?
唐时锦看时机差不多了,长叹了一声,摇了摇头:“菟儿送赵三娘回府。”
一边再次拱手,抽身走了,大家轰然而上,连扯加抱,把被子抢了去,出被子的人家已经得了司顾菟的银子,被子也只脏了些,洗洗就是了,一时间喜笑颜开。
赵知府听闻之后,险些当场吐血。
要知道,这种事情是说不清楚的。
一个小娘子哭哭啼啼求上门来,不管唐时锦怎么解释否认,大家都会半信半疑。
而且他料定了她脾气暴,肯定会不耐烦,甚至会懒的解释!到时候她挣脱一走,他下一步就会顺理成章!!
谁知道……谁知道这一位不按牌理出牌啊!
买被子到底是个什么神操作??他就没见过这种人!
这一下子,她清清白白坦坦荡荡,他倒是落了个家风不正教女无方!
自今天开始,大家全都会记住,赵家女“当街哭,当街跪,当街拦住你爹的顶头上司”,那家里女儿的亲事,全都完了!还有什么“美貌和眼泪”??
这话实在太过恶毒!难道他堂堂知府千金,竟成了以色事人的伎子不成!
这么一来,他下一步还怎么往下唱?
可是不唱,难道束手待毙不成!
赵知府又气又恨,在书房中团团打转,吕姨娘过来,哭着道:“老爷,都是三娘愚蠢,不会办事……”
其实她这纯粹是卖乖,摊上唐时锦这种人,就算赵知府自己上,也是不知道如何应对的,更何况赵三娘一个小女子。
可偏偏这会儿赶上赵知府心情暴躁,当时就瞪着眼怒道:“滚!知道她蠢还敢来碍我的眼!教出这样的蠢货,误了我的大事,我还没找你算帐!”
吕姨娘吓的一个哆嗦,赶紧退了下来,回了茕茕院。
赵三娘坐在房中,神情平静,全不见在外头的娇弱,只道:“爹怎么说?”
“骂了我一句。”吕姨娘道:“这事儿不小,只怕你爹会迁怒我们。”
赵三娘一急:“那怎么办?”
“且等等吧。”吕姨娘道:“人人都知道咱们两家有过节,难道那唐时锦还真能不顾名声对你爹下手?”
赵三娘道:“可是我听人家说,江南黜陟使的权利很大,可以罢人官的!她要是罢爹的官怎么办?我爹不是说了,爹必须长长久久的坐在这个位子上?”
吕姨娘道:“只可惜与王四郎的婚事没成,若是成了,你爹也不敢再叫你做这种事。”
她看着她:“我儿美貌,那王四郎当真不动心?”
赵三娘道:“不是说了,他不喜欢太重规矩的女子,所以我才假装心悦他,吃个飞醋闹一闹……若不是唐时锦,他那时看我的眼神,并无恶感,还有些歉意,他是真的相信我心悦他的。”
“那你看还有没有可能?”
赵三娘道:“不知道……再找机会吧。”
吕姨娘叹了一声:“你先回去吧,早点休息。”
赵三娘应了一声,就出去了,一从房中出来,脸上瞬间便成了娇怯怯的样子,一路被丫环扶着,弱柳扶风的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唐时锦还没起床,便有人叩了几下窗,道:“主子,主子醒醒,属下有要事禀报。”
唐时锦听出来是吴不争,就道:“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