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跟来。”
这是他对身后之人的警告,之后便彻底消失于丛林,再没听见脚步声。
前方是一潭水,岸边有一黑影,还有一竹筏,筏上有一黑麻袋。就着月色,黑麻袋里应该是个人。
“你头发很显眼。”
藏在树后的顾廷琛走出去,静静的看着他。
夜深了,除了那一抹红发,身体尽数隐藏在斗篷里,深色的斗篷又与夜重合。
“彼此。”
“这里是记忆,通往不回归,割断绳子她就可以去死了。”
果然,竹筏末端系着一根绳子,绳子末端在他手中。
顾廷琛看着手中的绳子,紧紧握住刀柄。
“廷琛,是你吗?”
他不知道这声音是从那里发出的,可能是斗篷,可能是竹筏,亦可能是黑麻袋。
这一刻,他扔下刀,努力奔跑。
绳断了,麻袋撕裂了,他回头了。
他刚刚所在的位置站着另一人,相差不大的脸满是温柔,苍白的脸稚气全无。他拔出胸前的刀,握住刀锋递给他。
“握紧,别松手。”
他回去了,却没有听话,木讷的看着他。
“废物。”
那是他第二次见他,也是第二次听他说那两个字。
.
“廷琛……”
熟悉的叫唤,不熟悉的声音。他再次把檀山落痕摁倒,刀锋挑起了他以往的血痕。
“你这是干什么?放开他!”
昨夜已经过去,现在已是清晨,五六个人施以刀剑围住他。想来昨夜畅聊甚欢,落落还没醒来,唯一一个没有拔刀的田子坊一脸纠结,“廷琛,你这是干什么?”
“放了少主,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就是……”
“你们别这样,肯定有什么误会……”
“误会?他都这样了还误会,兄弟们,给我上!”
“住手!”
“这是我们之间的事,就算他要杀我,也轮不到你们阻止。今天还要修炼,任务来之前我已经说过,还不快去!”
他们有些纠结,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少主,我们……”
“永远不要因为别人的事影响自己。”
尽管刀架在脖子上,但他依旧有条不紊的发号施令,“子坊,你带他们去,落落醒了,我会追上你们的。”
许是因为他语气过于淡定,他们已经开始动摇了,但真没想好要抛弃少主,直到田子坊一声令下,“走!”
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以这样奇怪的姿势站到落木醒来,刚想来的落木指着顾廷琛就开始大呼小叫,“你流泪了!”
天气微凉,他也没感觉出脸上湿瑞。
不明所以的她更不在意这莫名其妙的画面,还以为他们在练习,“哇!真神奇,你这只眼睛是不是有毛病?为什么流泪流一只?”
果然,只是左眼下有一滴泪。檀山落痕回过头,“现在你可以说了。”说着,给他擦掉那滴泪。
“你知道记忆吗?”
顾廷琛收回刀,无所谓的靠在树上。
他摇摇头,“不知道。”
“记忆?不就是人过去的事吗?怎么,想我了,这么快就想回忆我了?”落落满脸淫荡,“你这人真奇怪,哭都只有一只眼睛流泪。”
“咦?人呢?怎么都不见了?去哪儿了?”
落落张望四周,最后定格在檀山落痕身上,“该不会被食人花杀了吧!”
“你俩傻站着干嘛?还不快跑!特别是你,没灵魂的小廷琛!”
檀山落痕拉住奔跑的她,“放心,他们没事,只是先走一步。”
“先走一步了还没事!小翻翻该不会也出事了吧?他还欠我五只鸡腿,太便宜他了!”
他依旧目视前方,檀山落痕则查看是否有未灭的火。许久,落落才注意到他脖子上的血痕,“山哥,你流血了!走路都摔跤,佩服你了。”
不得不承认,她的联想能力真的很强,摔跤能摔破脖子?而且还摔出利器割破的痕迹!他们都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他昨晚明明去了潭水,看见哥哥了,好久不见,他也长大了。可,他是怎么回来的?
檀山落痕没有理会东跑西跳的落落,看着若有所思的他,“你脖子……疼吗?“
要喊疼那也是他,旧伤未好,又割新伤。而现在,他这个受害者反而要关注施暴者。
“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昨夜看你坐着睡了一宿……”
“是啊……是……啊……可厉害了,坐着都能睡着!我还以为你真不困……”也不知是自带干粮,还是就地取材,她嘴里塞了一个果子,说话支支吾吾,“……千千……你就是厉害,没父母管……可以随便浪。而且坐着都能睡觉,不怕露宿街头,想睡就睡,都不用找床铺,唉,这就是命。”
“……”顾廷琛
“……”檀山落痕
如果露宿街头是命,可否拒绝?
“咳。”檀山落痕尴尬的笑笑,真不知道落落还会说出什么?虽然直觉顾廷琛不会在意,“脖子……”
“无妨。”顾廷琛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说不出的情绪。
现在基本可以确认昨晚在做梦,他检查过了,依旧紧握着刀。
不曾松手,不曾失去。
“带路。”他说过让他们先走,落落已经醒了,是否开始行动?
“好。”
一路上,还算和谐,和昨夜座位一样,落落走中间左拥右抱,左冷酷,右和蔼。时不时捏顾廷琛脸的手,都被他无声无息的拿开。
“救命啊!救命……”
听其声见其人,一个绿衣人扛着一姑娘从他们面前路过,可能是跑得太急,他们硬是没被发现。
“还傻愣着干嘛?救人啊!”落落扭头看看身旁的两人,不明所以。
“为什么要救?”
“为什么要救?”
难得他们达成共识,均心情复杂的看了对方一眼。落落跳起来打他们的头,“那是人啊!正要被别人伤害,而且我们有灵魂,难得不应该救吗?”
顾廷琛淡淡的回答,“不应该。”
“不……不应该?”她被他堵得没话了,好像是第一次听人这么说,有些反应不过来,等到她反应过来时,呼救少女已经走远了。
“懒得跟你们说!”
最后,落落生气的往前走了,他也没觉得自己说错什么,这是事实。别人需要帮助就一定要帮吗?能力大就应该帮助弱者吗?路见不平就一定要拔刀相助吗?
可能在帮别人的时候,自己都很弱。
弱小,又怎么能帮别人?不要妨碍到别人,别人也不要妨碍到自己。
最终,他们也跟上去,少了落落这个话唠,好像世界都安静了。没办法,除了她能自嗨自聊,剩下的两人交流真心有障碍。
“你们为什么不去救她!”走不过几步的落落开始发牢骚,“毛头小贼!又不用花太多时间,而且也顺路,遇到了都不管,你们冷酷!”
这话对顾廷琛来说应当是真,因为他就在那种环境中长大,让他管闲事,莫不是真的很闲?至于檀山落痕,是个有意思的人,别人拿刀指着自己可以以笑劝告,亦可以见死不救。
为了岔开话题,他只好使出浑身解数,“落落,你的灵魂到什么程度了?”
“可以实物攻击了。”落落好没气的看了他一眼,“总有一天,我会超过你的!”
“好好好,落落说能超一定能超。”
“哼!”
一路上,有廷琛陪着,落痕哄着,她气也顺了,想法也通了。世界那么大,总有人救不过来,但还是见死不救!
“唉,廷琛,你去过灵魂出窍吗?”
“嗯。”
“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很奇怪?”
“……”所谓灵魂出窍就是一片草地,一些草屋,自然不会有什么感悟。
“噗,你灵魂出窍有感觉?”檀山落痕有些无语,“灵魂出窍只是一个仪式,并不能真正看到灵魂。”
顾廷琛不语,静静倾听,除了赶路,还得提防林中野兽。事实上,整片林子都是玄崖,还有很多食人花一样的东西,它们都是有生命的,生长于这片土地。
一般情况下,前来骚扰的植物或者动物,能杀则杀,若不是檀山落痕阻止,想来他要屠遍玄崖。
“山哥,你第一次看到灵魂是什么时候?”落落倒退着走在前面,丝毫不受植物的影响。
“很早以前。”
“很早是多早?”
“就是很早。”
落落鄙夷的看了他一眼,跑来祸害顾廷琛,“小廷琛,你看起来这么怪,灵魂应该也很怪,好奇!好像看到你的灵魂。”
顾廷琛低垂着眼帘,“灵魂……”
难得他主动好奇某一事物,唠叨的落落热心讲解,“我们出生灵魂就有灵魂,不同地方的灵魂不一样,不同人的灵魂也不一样。灵魂有很多种,金木水火土,不对不对!还有……嗯……山哥,怎么说来着?”落落一时卡语,求救檀山落痕。
“灵魂虽归纳于这五个系列,却千变万化。”他顿了顿,“就好比天上的星宿,地上的花木,陆地间的人兽,水源里的生命,这些都可以是灵魂。通过十之禁炼化灵魂,可化为器物、虚物、植物三大类。”
“王师傅没有告诉过你吗?”檀山落痕疑惑的看着他,拜不死王府门下,虽是“交易”师徒,普通的常识总要普及,尤其他之前一直待在虽生,更是没常识!
“没有。”
檀山落默默捂脸,脱鞋打人的不死王果然不够靠谱。
“十之禁,也是这样吗?”他停下脚步静静的看着他,说不清的情绪。他在虽生当陪练的时候有遇到很多有灵魂的人,但都是间接性的,多数靠十之禁武器硬拼。就算有强者来了也是缺胳膊少腿,大概是家族的弃物。
他以前看的书籍,大多只讲述十之禁的凝聚用法,复杂的召唤看不懂。除了理论,更多的是实施,从小打到大的黑场,足已。
“不是,十之禁是虚无的,又是禁忌的,所以才叫“十之禁”。”
“十之禁还有禁忌?”落落一脸惊讶的看着他,“完了,那我会不会触碰禁忌?会不会死,小翻还欠我鸡腿,就这么死了好不划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