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蓝桥睡得同样不安稳。
一想到第二天就能见到相别近一个月的风夜菱,他的内心就因期待而久久无法平静。
自从叶雯教他和白雪音一同习练乾坤诀心法,这几日来他闻鸡起舞,每天不是闷头练剑就是和白雪音合练乾坤诀,三餐也只食些粗茶淡饭,虽未到宵衣旰食的地步,却也勤奋自律,只偶尔登东临台向东边青州的方向远眺,日子过得平淡而又充实。
白雪音自过第一夜后也似对蓝桥疏远了很多,每日除了与蓝桥练功几乎瞧不见人,有事也都是赵雪楹又或谢雪初来他房间通知。练功时蓝桥本想问她在忙些什么,白雪音却又神色如常,并不见任何不自在或异样之处,他也就无从问起。
直至今夜,他和白雪音在叶雯亲自指导下再度合练,将前几日的修习成果融会贯通,终将乾坤诀心法练至第二层。
练功结束已是到了后半夜,蓝桥躺回床上却难以入眠,时而想着明天见到风夜菱要对她说些什么,时而又为白雪音这几日对他的疏远而感到疑惑,如此辗转反侧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浑浑噩噩地睡去。
在梦里他仿佛见到了风夜菱,梦到和她窗前对句嫌夜短,梦到与她素手采菱踏清波,梦到同她受困山腹相依偎,梦到携她泛舟畅游大明湖。明明才只数十日不见,他却在梦里真真切切感受到如隔三秋的刻骨思念。
日也长,夜也长,东临台上望断肠。青州闻酒香。
醒也长,梦也长,西窗烛下卿在旁。对句六七行。
蓝桥一个激灵,呓语般将这首梦中所作的《长相思》脱口吟出,然后霍然而醒,尚未睁眼已饱含热泪。
“喂,傻瓜,一个人在那边哼哼唧唧说什么呢?”熟悉的声音从耳畔传来,蓝桥瞿然开目,就见一身湖水绿色罗裙的风夜菱正巧笑倩兮地坐在他的床边。
“我没看错吧?”蓝桥难以置信地又揉了揉眼,确认不是梦境后忽然一把抓住风夜菱的手道:“才在梦中见到你,你怎么竟真的出现了?”
风夜菱一手轻撩一下如瀑的秀发,微微一笑,露出两排细白的贝齿,柔声道:“人家来治夫君的病啊。”
“治什么病?”蓝桥愣了一下,旋即一拍脑袋恍然道,“对,我这相思病确实是该治治了,和你分别虽然还不到一个月,我却感觉仿佛有十年八年那般漫长。”
“夫君!”风夜菱美目充满了浓浓的情意,倚着蓝桥坐下,轻声道:“只听说有梦中杀人,没想到夫君还能梦中作诗,菱儿真是快活得要飞上天了。”说着她便伸手抱住了蓝桥。
两人紧紧相拥,良久才分开。风夜菱整理了一下衣裙,走到桌前援笔濡墨,把蓝桥梦中所作的这首《长相思》提笔记下。一张薄笺,两行清秀的小字,虽然词句朴实,却是字字真情。
这时蓝桥穿好衣服,风夜菱又递来的一方热毛巾让他揩脸,道:“这次我把定远伯的骨灰也一并带了来,也算替你完成了他的遗愿。”
“你?”蓝桥微一错愕,把毛巾放回水盆中浣洗。
“你什么你?”风夜菱不满地鼓起香腮道,“我身为定远伯亲定的儿媳,做这种事有什么不妥吗?”
蓝桥一想也是,自己当初从济南直接上了天莲峰,来得匆忙。如今叶雯要在天莲峰会上祭奠蓝若海,风夜菱带来他的骨灰确是再合适不过。他想到这里苦笑道:“没什么不妥,你做得很对。”
他的话音刚落,白雪音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道:“当初蓝公子还想托我把骨灰带回天莲峰,幸亏我那时没答应他,否则可要被风姐姐误会死了。”
白雪音说着话推门而入,妙目先是扫了一眼房内的蓝桥,然后朝风夜菱笑道:“我找到一套,风姐姐试试合不合身。”
蓝桥一头雾水地道:“你们已经认识了?”
“那当然。”风夜菱瞥了他一眼道,“我今早一上山就见到你这位雪音妹妹了,她竟敢写信劝你不要接近我,我当然要看看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白雪音立即竖起一只手掌道:“小妹冤枉啊,那时我也不知蓝公子和风姐姐有过婚约……”
“我知道,我不怪你,事实上我还要感谢你哩,感谢你在济南又一次救了他。”风夜菱说着话善意地拍了拍白雪音的肩膀,又瞪了蓝桥一眼道:“不过算你啦,我已经打听过了,你上山来这几天和她并没有太多接触,也算得上相守以礼相敬如宾了。”
蓝桥这才明白这几天白雪音总躲着他的用意,她是早猜到风夜菱会随风月明一道上山,所以在刻意避嫌。他感激地看了白雪音一眼,转移话题道:“你刚才说找到一套,找到一套什么?”
“当然是风姐姐要用的白衣素裙。”白雪音微笑着道,“等下师尊要在雪寒宫接待各位宾客,同时与宾客们共同祭奠蓝师伯的英魂,风姐姐身为儿媳,当然要换上孝服。”
“还是雪音妹妹想得周到。”风夜菱从白雪音手中的托盘中拿起一套素白的衣裙,先在自己身上随意地比了比,然后回头看来蓝桥一眼,也不说话,竟毫不避讳地当着蓝桥和白雪音的两双眼睛开始换衣。
蓝桥尴尬地道:“我到外面透透气。”说罢便走了出去。
风夜菱看着被蓝桥从外面关上的房门,哼了一声道:“胆小鬼!”她脱下那身湖水绿色春意盎然的裙装,又拿起白雪音送来的孝服穿上。
白雪音笑道:“师兄是君子,这种情况自是不敢多看姐姐一眼。”她虽同为倾城榜上有名的美女,看了风夜菱此时的模样也不得不承认她丽质天生,确有倾倒众生的天香国色。
她走到风夜菱身边,替她系好后腰上的系带,又帮她整好孝服的边角,最后上下打量一遍,不无羡慕地道:“风姐姐穿孝服也是这般娇俏,这叫我以后还怎么好意思再穿白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