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静姝哼了一声,摊开手掌淡淡地道:“拿来。”
蓝桥愕然道:“拿什么?”
“把我的香囊还给我。”李静姝的神情既看不出笑意,也不见有何怒容,“你既然已决意和小夜成亲,还拿着我的香囊成什么体统?”
蓝桥暗叹一声,默默拿出那只香囊,有些不舍地放在她的手上。
李静姝收好香囊正要说话,忽听楼梯方向传来有人上楼的脚步声,便道:“应是任达回来了。”
蓝桥侧耳细听,却发现在任达登阶的脚步声间,竟似还夹杂着另一个微不可查的脚步声。他陡然涌起一股寒意,沉声道:“不太对劲……”
他不由分说,一把抓过李静姝的手臂,把她拖进房间一角的大衣柜中。
“怎么……”李静姝不解地还想问,却被蓝桥一把捂住了嘴。蓝桥听脚步声越来越近,低声说一句“得罪”,便也硬挤进大衣柜中李静姝身边的空隙。
大衣柜中早堆满了床单被褥等纺织物,余下的空间甚是狭窄,两个人挤在一起,几乎完全动弹不得。听脚步声来到门口,蓝桥忙关上柜门,然后趴在门缝上向外窥探。
但见月光下走来两道人影,其中一人是任达,另一人则是个赤着上身的虬髯大汉。
两人在房间内转了两圈,任达“咦”了一声道:“人怎么不见了?”
虬髯大汉低声道:“该不会你露了什么破绽,给他们吓跑了吧?”这人说话的腔调带着股奇怪的异域口音,像极了雾蒙山上见过的札失温和特古斯让。
任达怀疑地道:“不会吧?我刚才做足了戏,就是想先把他们稳在这里,再请尊者过来收拾他们。”
蓝桥听到“尊者”这个字眼,连忙搜索记忆,却怎么也想不出哪个人有这样的称呼。
虬髯大汉不屑地道:“跑便跑了吧,一对狗男女而已,还用得到我出手?下次再有这种事你找蒙戈力去,别来烦我。”
通过此人的口音以及他对任达毫无尊敬的说话语气,蓝桥几乎可以断定,眼前的大汉就是蒙古高手团中的第一高手,蒙古国师鬼力赤的师弟——阿鲁台。
想到这里蓝桥不禁大怒,暗骂任达笑里藏刀首鼠两端,一方面不肯轻易放过李静姝,一方面又不愿成为弘毅先生与临安公主夫妇秋后算账的对象,所以把阿鲁台牵扯进来,让他代替自己作恶。代表着鞑靼王庭的阿鲁台本就与明朝王室为敌,自然也不怕多惹是非。
阿鲁台生着浓厚的胸毛,赤着一双小船般的大脚,烦躁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踩着地板发出隐隐的木料挤压之声。
任达赔着笑道:“尊者勿恼,只是此女关系重大,关乎我们在岳阳的形势大局,才不得不麻烦尊者。”
阿鲁台不屑地道:“你们想干什么?”
任达神色凝重地道:“不知尊者可听说过项逸轩这个人。”
阿鲁台摇了摇头。
任达又道:“此人是京城富商,同时也是很有名的青年高手。他三个月前来到岳阳,也不知怎的和云梦会的邵剑搅在一处,专和我们作对,严重阻碍了我们在岳阳的发展。”
“你打不过他?”阿鲁台直截了当地问道。
任达尴尬地一笑:“莫说小弟,就算大当家亲自出手,也未必能胜过他。就在几个时辰前,这项逸轩和邵剑来我冷月轩来闹,伤了我们十几个弟兄才罢手,就连蓬莱阁的少主左战,似也略逊着他一筹。”
阿鲁台不解地道:“那和你要的什么姑娘又有什么关系?”
任达神秘地笑了笑,低声道:“尊者有所不知,这位江浦来的李小姐天生媚骨,确是能倾国倾城的上乘货色。我也是刚才找人打听才知道,原来此女正是项逸轩心中倾慕之人,所以他才和云梦会的人到我那边闹事。听说几年前他还向李家下过聘礼,想求娶李小姐,不过被李家退了回去。”
阿鲁台听任达讲了半天仍不着边际,不耐烦地道:“所以你的意思是?”
“不可取之,便可揽之。”任达笑道,“若我们能把他心心念念的李小姐送给他,何愁他不为我们效力?”
阿鲁台拍着肚子哈哈大笑道:“任达,你可真是个小人。”
任达诡笑道:“我就当尊者是在夸我了。”
阿鲁台又道:“你说和她在一起的还有个男的,此人又是何人?”
任达沉声道:“他第一次出现是在冷月轩,自称是渔庆堂曾堂主的侄子。但据我后来查证,曾堂主根本没有他这样一个侄子,此人假扮冒充,必是居心叵测来者不善。后来他又去了我们碧水接天楼的赌场,连钱潮英也不是他的对手,可以断定他是个练家子。”
阿鲁台试探着道:“所以二当家的意思,是要我查查此人的底细?”
任达点头道:“这人闯冷月轩在前,来碧水接天楼闹事在后,若非有人指使,岂会如此处处针对我派?我刚才假意带他们上来,便是想先把他们稳住,再交由尊者来对付。”
阿鲁台一摆手道:“可你说了半天,他们人呢?”
任达冷然道:“碧水接天楼的门口十二时辰都有人把守,他们就算离开这穹庐天阁,也必然逃不远。况且这冒牌的曾公子还另带了两个美女在楼里住宿,我这就叫钱潮英他们去拿人,她们跑不了的。”
蓝桥听到这里不禁心中一凛,想到风夜菱和白雪音即将面临的危险,手心冒出冷汗,恨不能立时回到她们身边。
李静姝抓住蓝桥的大手,用手指在他的掌心一字字地写道:“别急,相信白。”
蓝桥心中一宽,知道她是在提醒自己,相信白雪音有足够保护风夜菱和她自己的能力。仔细一想也是,白雪音在剑法修为上并不逊于自己,想来钱潮英之辈尚不足以对她构成威胁,自己关心则乱,这才陷入焦虑。
其实比起白雪音和风夜菱,此时他和李静姝所面临的,才是更大的危险。
就见阿鲁台皱眉道:“可你这么大一座楼,他们若是刻意躲藏,我又到哪里找他们呢?”
任达眉毛一挑,干笑两声道:“尊者身为鬼力赤太师的师弟,‘真火尊者’之名早传遍了鞑靼,相信那对男女必然难逃尊者的火眼金睛。”
说罢这句话,他推开房门,径自下楼去了。